看着叶非叶没了再说话的意思,云一也很是懂事的把空间留给夫妻二人,花独酌有心送他却又败退在叶非叶玩味目光下。
叶非叶啧啧道:“这孩子看着可真是乖巧。”
花独酌嬉皮笑脸:“那是,不看看是谁结交的兄弟。”
叶非叶啐了一声,俯下身去抓住他手,手心在他手背轻轻摩擦,眼中露出些许柔情,柔声道:“你辛苦了。”
“这有什么辛苦。”
刚酝酿出伤感情绪的叶非叶闻言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语气也是重新冷硬起来:“插在你义父和我爹之间来回周旋,生怕花帮势力盖过鱼龙帮,还不辛苦?”
“嗨。那有什么”花独酌大大咧咧的一挥手,也不在乎叶非叶生气,摇头晃脑说道:“都是半只脚进棺材的人了,还能喘几年长气?人家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像小孩,我看这话真不假,你说都算是亲家的人了,还斗来斗去斗个什么劲?”
叶非叶微笑不语,自己的男人本事究竟如何她心中自然是清清楚楚,皇家势弱,即使是勉力扶持个鱼龙帮也是马马虎虎。自己那个公公江听安被自己父亲欺负了大半辈子,若是得知花帮压过鱼龙帮指不定要惹出什么乱子,自己父亲叶无双更是一生不肯输人半点,若是花独酌一个操控的不够小心让花帮太过势大压过鱼龙帮更不知道他一气之下会做什么来。
花帮自成立以来,短短四年便吸收了两千余真的敢在刀尖舔血的兄弟,可再往后许多年扩势的速度却慢了不知多少。这其中到底有多少猫腻自然只有花独酌自己心中清清楚楚。
叶非叶心思恍惚,脑中回想的却是自己二十刚出头时曾见的一副誓杀帖,誓要寻得杀父仇人亲手报仇,笔力稚嫩,其中杀伐恨意却只看一眼便扑面而来,仿佛要让人窒息一般。也是那时她便开始好奇这副带着滔天恨意的誓杀帖到底出自何人之手。
花姓本就少见。得知花独酌这个人后她便留意了一番此人往事,一查之下果然没出她所料。只是到了这个年纪,不知花独酌还能把往事记起几分。
瞧着自己男人的笑脸,她悄悄把心中那抹不安散去。
花独酌看她若有所思,也不研究她在想什么,自顾自嘀咕道:“你说,你爹要是知道我义父病被治好了,会不会被气的躺床不起?”
叶非叶一双美目瞪的滚圆:“你怎么说话的?”
她伸手便是一巴掌拍在花独酌脑袋上,花独酌在她面前宛如孩童一般,吃痛了便捂着脑袋嘀嘀咕咕:“本来就是。你爹不知道盼着我义父死多久了,谁成想这造化弄人了?”
叶非叶瞪了他一眼,他便不敢再说,提起这茬,叶非叶突然皱眉问道:“当初,到底是谁告诉你这草药可以治爹的病的?”
花独酌眼睛骨碌一转,看着叶非叶眼睛又把心中编好的说辞吞进肚里,老老实实答道:“我大哥的朋友。”
叶非叶一惊:“你大哥?”
花独酌轻轻点头:“当初我义父初病,我看出不寻常,便想办法联系到了我大哥,你也知道,修行者的真气对常人有治病疗伤甚至延年益寿之效。可我大哥看过后却说他也没法子,只能去求个人来看看。看他那模样真的挺不愿意。想来是觉得不值得为我义父搭上个大人情,不过我们毕竟是结拜兄弟。他到底是帮了我这个忙。”
叶非叶皱眉不语。
“他走了不久便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人,说也奇怪,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日很是仔细的看了他几眼,想记住这人长什么样子。可他看过病后,把能治病的草药画图给我便走了。他刚走,我就已经忘记了他脸的模样了。再怎么努力回想,也只能想起他穿了一身白色衣服。”
叶非叶说道:“按你所说,这可真是如同仙人一般的手段了。”
花独酌深表赞同,沉思片刻后突然一拍脑袋道:“对了,他当日还告诉我不必太过心急。我之前还想人命关天,怎能不急?现在再想他那话的意思,大概真的早已料到冥冥之中会有贵人相助。”
叶非叶疑道:“会不会是巧合?”
花独酌断然摇头。世间之事虽说无巧不成书,可巧合至此,也只有那位早已窥破天机这一种解释了。可他一介凡人,那等境界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遥远,干脆不再去想。
“我今晚要不带两坛子好酒,去见见你爹?”
叶非叶没好气道:“干嘛去?讨打去?”
花独酌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颤,把拍马屁的心思放下。又是叹道:“唉,那么大岁数的人了,还整天要打要杀的。图个什么劲儿呢。我义父怎么就那么瞧得上你呢?”
叶非叶露出个笑容来,双手轻轻环住他腰,娇声笑道:“这话说的,相公瞧不上我么?”
花独酌苦笑不语。直到背后感觉到一股凉意后才慌张摇头。
对于寻常人来说,不到百年便要入土,最不能正眼去数去看的,除了每日流水一般从口袋里丢了的银子,还有好似一眨眼便是大半辈子的日子。
云一也每日白天空了便闲逛练剑,晚上多是冥想修行便是一夜。境界实力提升的不快不慢,像潺潺溪水,没什么波涛汹涌之势却也不会见断,转眼便是几个月过去。
江听安身体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好转,到了今日,不仅大病痊愈,连精气神都好了许多。身子骨更是硬朗了不少,哪里都没有那种大病初愈的虚弱之感,看的花独酌是啧啧称奇。更是下定决心要好好的跟小云子喝一顿大酒。却没料到江听安也要作陪,按他的话来说是要感谢一番救命恩人。
花独酌早便告诉过江听安云一也年纪极小,可饶是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看到云一也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连连赞叹英雄出少年,惹得花独酌一阵白眼。连他年轻时候都未曾得到过这种评价。可他心里吃味归吃味,也知道云一也随手帮了自家多大个忙,那些酸溜溜的话很是干脆的吞到肚子里。
饭桌上,江听安满面红光,举起酒杯又道:“云小兄弟,老夫是个江湖人,知道你们修行者大都不屑和我们凡夫俗子接触,但这番救命之恩老夫当真是无以为报,若是日后你有何难处,只管向老夫开口便是!”
花独酌心中无语,暗道义父真是喝的糊涂了,一也叫自己二哥,自己义父又去叫他云小兄弟,这可真是差辈差到姥姥家去了。不过他也知道修行者活的年岁长了,便也没了辈分一说,干脆打了个哈哈招呼着干了干了便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连花独酌都不胜酒力躺倒在桌上,只好由旁边滴酒未沾的叶非叶吩咐旁人把几人搀扶回去休息,又亲自拖拉着花独酌回了房间。
花独酌半梦半醒,躺在床上喃喃自语。
叶非叶心里好奇,凑过去听他在念叨什么。却听到这位旁人眼里看来风光无限未来可期的京城花帮二当家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爹,娘。独酌好想你们。”
叶非叶如遭雷击,看着花独酌胸前背后的伤疤,知道这都是他家破人亡流浪街头那几年吃的苦头。刹那间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