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山大步走到吴有德面前,一把抓住吴有德的衣襟,质问道:“你想陷我于不义?”
“大人,在下全都是为大人着想啊。”吴有德辩解道,“卑职可没有半点私心。”
“没有私心?哈哈!可笑至极!”李知山狠狠地盯着吴有德说,“你难道不想坐上城主的位置?我就不明白了,你这种唯利是图的小人,怎么会坐上现在的位置?”
李知山将手中的吴有德掷在地上,猛然袭来的疼痛感使吴有德哀嚎一声。
“当下李家正值存亡危急之秋,怎可行如此令人发指之事?外敌未灭,又生内乱,你嫌我李家的境地还不够水深火热么?现在大战已起,海陆两派暂无纷争,你这窃粟的硕鼠竟然如此乱言,你还是不是李家的臣子?怕不是教廷的内奸!”李知山越说越气,他大声唤来门外的亲卫,指着地上的吴有德,发下了判决。
“即刻将这狼犬推出门外斩首!”
唤来的甲士将面如土灰的吴有德架起,拉出房间。任凭吴有德怎样的哀求也无济于事。李知山看着吴有德哀嚎着离去,愤恨地挥了挥衣袖,踏着大步,走到书案前。
吴有德被那两个甲士架着,经过一个院落前。这一路上,吴有德的乞求声一直没有停过,他本以为李知山在九通城进行一番动作后必有所图,只是等待待一个下定决心的契机,而在吴有德看来他就能带来这个契机。但是他完全没有想到李知山竟然如此匹夫!前番的一切布置与收买,仅仅是为了削弱李江河的控制力,让李家步入对教廷开战的轨道,安抚李家麾下的领主,并从中谋利。
今天我吴某人就是被我的猪脑子害死了。吴有德心里哀叹着,他只能放声求饶,然后等待着利斧劈下自己那颗愚蠢的脑袋。
“何人在此喧哗?”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吴有德连忙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声音的主人走出院落,向这两个军士问话。
“回纪先生的话,主公下令将此贼的狗头砍下。”
“哦?这人犯了什么事?”
“大逆。”一个军士小声的说。
“救命啊!纪大人救命啊!”吴有德看清来人的面目,仿佛抓出了一根救命稻草。
纪恩一愣,打量起吴有德,失声说道:“怎么是恩公?”
“快快帮我向李知山大人求一条性命,吴某感激不尽啊。”
“恩公为何犯大逆之罪?”
吴有德叹息道:“我一时糊涂啊。总之,帮我这个忙吧。”
纪恩为难的神色浮现到脸上。
“纪恩,你难道忘了吴某的一饭之恩了吗?”
纪恩一愣,他忽然回忆起那个饥荒之年。
那一年大旱,也正逢东西之间第二次的全面战争,行省内的粮田多半已经荒芜,自己在那时还是一个读书人,在那一年准备到李知山的封地临城求一个仕途。自己凭着三块炊饼撑过了半路,最后粮绝,饿晕在官道边。不知过了多久,他被扶到了马车上,被人喂食了米粥。等他恢复神智之时,映入眼帘的就是现在被军士押解着的吴有德。那时候的吴有德意气风发,刚刚任职为捉影的总事务官。而当年吴有德的那一番话也让自己印响深刻。
“读书之人,逢此乱世,理应相互协助。世家大族掌权营私,我们这些寒门子弟再不相互扶持,就没有立锥之地了。”
纪恩看着现在狼狈的吴有德,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拱手说道:“纪恩自然没齿难忘,此事我必竭力而为。”
他对那两个军士说:“两位稍等片刻,我去面见主公。”
“既然纪先生吩咐,不敢不从。”那两个军士行礼道。
吴有德看着纪恩离去的身影,缓了一口气。他满怀期待地看着纪恩远去。
李知山坐在椅子上,一会看着今天的粮草报备与敌情报告,一会看着书案上的地图,陷入沉思。一阵脚步引起了李知山的注意,他抬头看向来人,笑着起身道:“纪先生来此,我有失远迎,真是失礼了。”
纪恩行礼道:“主公操劳军务,本不应叨扰。是纪恩失礼了。”
“先生还是太客气了。先生快坐。不知先生来此有何见教?”
纪恩尴尬一笑:“我并无见教,此番来是为了求情。”
“求情?”李知山疑惑起来,他想了一会才问,“莫非是为了吴有德?”
“正是。”
“那个人心术不正,为求私利,劝我兄弟反目,同室操戈,坏我李家抗击教廷的大计,杀之又有何妨?先生为他求情,这是何故?”
“依我愚见,吴有德有三不可杀。”
“愿先生赐教。”
“吴有德虽然身犯重罪,但是他身居捉影高位,是李江河大人的骨干内臣。主公怒而杀之,纵然吴有德死有余辜,恐怕会引起李江河大人的不快,反而会令兄弟间有隙,不利于抗击教廷。此乃一不可杀。”
“先生不会不知道吴有德是什么人吧?他是捉影之中的变节之人,当初我按先生的建议,收拢一批捕风与捉影的文官,给我大哥伪造教廷筹备从海上进攻的假情报,扰乱他的判断,从而促成开战。”
“他是变节之人,因此这是二不可杀。主公诛杀此人,难免不会让以后的变节者心生畏惧,让他们误以为主公杀驴卸磨。”
李知山想了想,点了点头说:“还是先生远虑。”
“至于三不可杀么……”纪恩尴尬地说,“吴有德对我有活命之恩,我不能不报,还望主公高抬贵手。”他深深一拜,立在李知山面前。
“即是如此,先生早说嘛。既然有恩于先生,那我就免他一死,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鞭挞二十,驱出门外。”
“谢主公。”
过了一阵,鞭子挥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伴着惨叫声渐渐消失。随后李知山府邸的后门被打开,纪恩扶着吴有德登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
纪恩严肃地说:“吴兄,为人臣子,当有忠心,今后万万不可图私利而坏大义。”
“我知晓了。”吴有德咧着嘴说,“总之,感谢纪大人活命之恩,你我两不相欠了。回见!”
纪恩离开马车,看着马车载着吴有德远去,无奈地长叹一声:“这是何苦呢?”
吴有德趴在马车上,背后的阵痛无时无刻不在扰乱他的思绪。他愤恨地咬着牙,用手锤了一下马车的扶手,低沉地说:“去忠义坊!”
苔丝坐在床上,检视着自己腹中的创伤,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的体内有一丝异样。但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也说不明白,可能是自己多疑的缘故。忽然一阵陌生的脚步声引起了她的警觉,她裹好自己的伤口,披上衣服,抽出匕首,戒备地判断着这阵脚步声的目的地。那阵脚步在此处徘徊了好久,期间她隐约听到什么人在和坊主交谈。脚步声掺杂着拐杖的声音,而它的主人正在向自己靠近!虽然只有一个人,但在现在的这个情况下,这也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敲门声如期而至,苔丝冷静地藏好匕首,用平和的语气问:“什么人?”
门的那一边没有回话,回答苔丝的只有咚咚的敲门声。
苔丝见状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她用自己的源气进行感知,门的另一边没有源气波动,而且只有一个人。她谨慎地打开房门,一个不熟悉的中年男子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
“苔丝对吧?我来谈一笔交易。”
晚上七点,忠义坊的门前早已没有了行人,毕竟这里也不是什么闹市区。一驾驾亮着灯火的马车撕裂黑夜的帷幕,停在忠义坊门前。鬼枭、何霖带着一群武士走下了马车。鬼枭仔细地感知自己的那缕源气,终于锁定了那个方向,他指着那个房间的窗口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捕风的好手迅速靠近那个房间,随后破窗而入。破门而入的何霖在进入房间的霎那,忽然冒出了一身冷汗。房间内的情形和自己想象的根本不一样——吴有德根本没有在这个房间内,苔丝也不知去向。
鬼枭走入这间房子,死死地盯着床上的一个玻璃瓶。玻璃瓶内有一缕黑色的源气在翻滚——苔丝已经将她体内的源气取出。
“谁能解释一下?”鬼枭看着何霖说。
吴有德误我!何霖在心中痛骂着吴有德,他看向鬼枭,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回答:“也许苔丝发现了体内的源气,在这里放了一个烟雾弹。”
鬼枭听罢,叹了一口气说:“真的有那样可怕的人么?连我的源气都……”
吴有德的府邸内,他的三个孩子坐在餐桌边,看着有些焦虑的母亲。其中年龄较大的女孩轻轻地问道:“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他去办事情了,可能是去抓坏人了。”母亲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女儿。
“爸爸好忙啊,从昨晚到现在就没回来。”
“他可是一个大官,自然要忙一点。也许明天就回来了。”
“我也想当爸爸那样的大官,那样我就可以帮爸爸了,他就可以快点回来啦!”最小的那个男孩说。
“宝宝真乖。”母亲笑着说,“我们不等爸爸了。吃饭吃饭。”
夜色渐浓,开源码头上,结束任务的鬼枭伫立在那里,他看着手中的刀——那是他为李岸飞挑选的生日礼物。这把刀勾起了自己一些往日的回忆。他望向夜幕下的海面,那盏灯火仍旧没有向自己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