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散入李岸飞的船舱,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李岸飞从睡梦中唤醒。李岸飞疲惫地从床上坐起身来,打了一个哈欠,昨晚他尝试与体内的那缕奇怪的源气建立联系,但是结果却是显而易见的失败。李岸飞拖着尚未睡醒的双脚,慢慢地移到舱门前。就在打开这扇门的刹那,于升略有些慌乱的神色映入李岸飞的眼帘。
“于叔,发生了什么?”李岸飞看到于升的脸色顿时感到有些不妙。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窗外——窗外丝毫没有昨日里半分狂风骤雨的样子,初生的阳光渲染着平静的海面,外面一派安静祥和。
“九级浪已经平息了?”李岸飞接着问道。
于升摇了摇头,他咬了咬牙,严肃地说:“管带,这件事说出来可能有些荒唐,总之您跟末将上甲板看看吧。出大事了。”
李岸飞心头一紧,他连忙紧跟着于升的步伐,走到飞翎号的甲板上。李岸飞环顾四周,他的睡意顿时散去。昨晚的礁石与荒岛随着那晚离奇的九级浪一并消失,飞翎号漂泊在汪洋上,仿佛昨夜的事是一场飘渺的梦。
李岸飞呆呆地看着那根在九级浪中折断的桅杆说:“这是梦吗?”
“可能是海神的捉弄……”于升仍旧有些慌乱。没人可以解释眼前的一切,说不定,或许真的是神明的杰作。
“我们现在在哪里?”李岸飞问道。
“根据导航员推算,我们现在距离提城不远。按照我们现在的航速,今日正午时分就可以到达提城的海港。”于升说,“按照航海的计划,在提城进行检修与补给后,就可以返航了。”
李岸飞看着远处的地平线说:“那就先这样吧。”仍旧身着睡袍的李岸飞站在甲板上,他感觉在自己身边发生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从那些奇怪的梦到自己体内的源气,都在告诉着自己,这件事透露出说不出的诡异。
飞翎号的风帆在朝阳下再次扬起,船员们又开始忙碌起来,他们小声谈论着昨夜的风暴,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工作。帆船在船员的运作下,缓慢地在海面上移动。李岸飞也换上了常服,站在舵台上,掌握着船舵,在领航员的指引下,一点点地将飞翎号纳入正常的航道。当太阳快要移到头顶时,提城的海港在远处露出了它的轮廓,进入到众人的视野中。
“管带,提城快到了。”于升在一旁说,他看向远方那熟悉的轮廓,感慨万千地说。
李岸飞看到于升的神色笑道:“我好像听于叔说起过,于叔一家好像是提城人。前面就是于叔的故乡吧?”
“是啊,快十三年没回来过了。在小八出生前我们就跟随舰队驻防在九通海港了。”于升欣慰地看向正在擦拭甲板地小八说,“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小八就长这么大了。”
“哈哈,我也糊糊涂涂地开始了我的首航大典。”李岸飞笑道,“这样吧,等小八成年了,如果他愿意,就让他留在飞翎号吧。”
“管带,此话当真?”于升听到李岸飞的话一愣,他作为一个资历较老的镇远舰队的下层军官,自然明白飞翎号的地位与意义。
“如果小八志在四方,我也不强求,总之飞翎号上始终有他的位置。”
于升深深一拜说:“多谢公子赏识。如此大恩,于升无以言谢,无以言谢啊。”
“欸——何必言谢。于叔一家为我李家效力,这点小事相比之下又何足挂齿?”
随后李岸飞看向甲板上的于小八大声说:“小八,你的家乡就在前面了。”
于小八连忙放下手中的抹布,兴奋地向提城遥望过去,可是距离仍旧太远,提城在肉眼下显得模模糊糊。于小八说:“我爬上桅杆看看。”话音落下,于小八不顾于升注意安全的警告声,一溜烟地窜上飞翎号的主桅杆,借下瞭望手的望远镜,再次向提城望去。
“这孩子……”于升无奈地摇了摇头。
“终究是个孩子嘛,这也没什么。”李岸飞看着于小八笑道。
随着飞翎号向提城海港靠拢,于小八手中的望远镜内的景象也渐渐清晰。他在桅杆上大声的说:“那边好像着火了,有一片黑烟。”
李岸飞和于升连忙向提城方向看去,随着船体的靠近,在晴日下,在远处模糊的黑点渐渐的明显——一片又一片的黑烟从海港中升起,仿佛这片海港刚刚经历了火海的洗礼。
“海港失火了?”李岸飞惊讶地问。
“不同寻常。”于升严肃地说,“大家都做好戒备。”
桅杆上的瞭望手从于小八手中拿回望远镜,仔细地向提城方向观察,之后急促而大声地说:“有一个黑点快速向我们靠近!是帆船!航速很快!大概十二节左右!”
“是迎接我们的船吗?它挂的是什么旗?”于升问道。
瞭望手回复道:“黄色的旗,上面绣着雄狮与盾牌。”
于升面色一沉,立刻大声命令道:“旗手挂示警旗!”
赤色的示警旗不一会便飘扬在桅杆上。瞭望手再次看向那艘舰船,失声道:“对方升起进击旗!”
于升听到后怒吼道:“弓弩上弦,备齐火箭,准备接敌!小八快从桅杆上下来!”
话音落下,渐渐逼近的战舰便已经抛射出一轮火箭雨,密集的流矢划过晴空,散向飞翎号的风帆。箭矢轻易地击穿单薄的风帆。在箭矢上起舞的的火焰,跟随着箭矢贯穿船帆,贪婪地在帆布上留下它那不可磨灭的印记。火焰咀嚼着帆布,吐出焦黑的残渣。这一切,就在电光火石间爆发。于升根本来不及下达下一个指令,连忙抱着李岸飞从舵台上跳下,就在这一霎那,流矢便毫不留情地密布在船舵周围。
随着一声闷响,李岸飞和于升跌落在舱门附近。于升吃痛地捂住他的右臂,再一次的损伤撕扯着他的痛觉神经,冷汗从于升的额头上沁出。
“于叔,这是怎么回事?”李岸飞连忙扶起于升问道。
“管带,那是教廷远征舰队的船!”于升吃力地说,“教廷对我们发动战争了。”
“什么!怎么会?”李岸飞吃惊地说,“那提城……”
于升摇了摇头说:“应该已经失守了。管带,这是不宣而战!我们这一船人恐怕……”
李岸飞惊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没有人能够接受突如其来的宣判。他看向那根已经折断的前桅杆,而流矢仍在空中划过,飞翎号的风帆也渐渐被燃烧殆尽。
忽然,一道人影从空中砸下。又是一声闷响,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那个人是瞭望手!箭矢刺穿了他的脖颈,血水从他的咽喉与创伤处涌出,染红了一大片甲板。他的呼吸慢慢随着他血液的流逝而终结,他死去了。
“小八!”于升看到眼前的尸体后急忙大喊道,他希望可以听到小八的回应。李岸飞和于升的视线也匆忙向主桅杆上聚集。
熟悉的幼小身躯随着他们视线的移动,进入了他们的视野。那副幼小的躯体被一枚弩箭贯穿,孤零零地被钉在桅杆上,鲜血顺着桅杆从高处流淌下来。有些溅洒在缆绳的血液,在重力的影响下,一滴一滴地滴落在甲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但是在一片混乱中,这种微弱的声音却被箭矢破空声无情掩盖。那个幼小的脑袋无力地下垂;那张稚嫩的面庞夹杂着恐惧与不安。他的一切就定格在十二岁的童年。
“畜牲!”李岸飞怒吼着。他的身躯渐渐颤栗,霎那间的箭雨、霎那间的战争就给自己带来了这些!一只粗糙的大手按住李岸飞颤抖的身躯,但是李岸飞明显感觉到这只手的主人也在颤抖。
“公子,这就是战争啊。”
缆绳上的最后一滴血滴下,在甲板上留下一抹腥红。一颗泪珠划过于升沧桑的面庞,滚落在他的脚下。
教廷的战舰越来越近,在他们凶猛的箭雨下,飞翎号的反击好像是垂死之人的怒吼——凄凉而无力。反击的箭矢如同用麦芒刺向一个进击的巨人,非但不能扼住他的命脉,反而刺激着他更加狂暴地进击。在教廷的战舰甲板上,聚集了一群甲士,在阳光的映射下,那些明晃晃的盔甲与兵刃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立决生死的接舷战随着两只战船距离的拉近,也将慢慢到来。
“公子,接下来就是决死之战了。作为您的副管带,让公子陷入如此绝境,是末将的失职。一旦接舷死斗,飞翎号一众皆无生还之望……”
“于叔,不要再说了。现在飞翎号的航速只有六节,我知道我们已经逃不掉了,但是……”李岸飞拔出自己腰间的佩刀,咬着牙说,“李家子孙只有战死,绝无生俘。败降而求生者,天人共戮。”
“那么请管带下令吧!末将请求死战夺下敌舰!”于升用左手拔出自己的军刀呐喊着。
“请管带下令!”飞翎号的船员聚集在甲板上,他们拔出利刃看着那位年少的管带,呐喊着。
李岸飞扫视着被箭雨洗礼过的军士们,他举起手中的佩刀,用刀尖指向靠近的敌舰,怒吼道:“众军士!死战!夺船!”
“死战!夺船!”
垂死猛兽的嘶吼回荡在风和日丽的海面上。悬挂在飞翎号上鲜红的示警旗,在战吼声中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