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已至,大雪纷飞,孤独的枯枝上挂满了寒冷的银龙。
东洲南部的一个偏僻的湖泊。
在这种严寒时节,湖面却并未结冰,几艘扁舟静静地靠在湖岸。
这些扁舟的船头上都坐着一个头戴斗笠、肩披蓑衣的艄公,艄公或年迈老者,或糙面大汉,神态间皆有些冷漠桀骜之意。
湖岸之上,则是另一番场景,少了湖上的清幽,多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人群之中,大多为衣着朴素的穷酸人家,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失意书生和一些携妻带妾的富商。
他们虽然身份相貌不同,但来此都只有一个目的——祈福。
传闻,湖的中央有一座仙岛。
所以聚集在此的人越来越多,书生求取功名,富商求子,而穷酸人家要求的东西就太多了,有的求风调雨顺,有的求家道中兴,也有的求自己的孩子可以前往仙岛,拜师学艺,当个仙人。
可这些祈福的凡人当中,却没有一个可以渡过湖面。
湖岸虽有艄公,可上去的人尽皆被赶了下来,哪怕家常万贯的商贾豪掷千金,这些艄公也不为所动。
“呼!终于到了,这就是传说中的仙岛吗?”
忽然,人群之中传出一道略带疲惫和惊喜的声音,走出一个背着背篓的青年,青年一身布衣,看上去风尘仆仆。
在众人的注视下,布衣青年有些兴奋地走向靠着湖岸的扁舟,而身后人群的目光当中皆是怜悯中带着一丝希冀。
他们之中没人出言阻止布衣青年,因为他们知道对于每一个满怀希望到这里的人来说,劝阻是没有用的,只有等他自己死心。
“老伯!去湖中央多少钱?”
布衣青年对着艄公作了个揖,极力按耐住内心的忐忑和激动,而后温文尔雅地问道。
“今日这船不渡人。”艄公开口,双眼依旧紧闭,似乎对布衣青年这样的问题已经习以为常。
“今日不渡人?”布衣青年回头看了一眼湖岸的人群,喃喃道:“难怪湖岸上那么多人,莫非他们都在等艄公开工?”
“那明日呢?”布衣青年又问道。
“明日也不渡人。”艄公回答道,神色依旧。
“那后日?后日一定渡人吧?总不能三天打鱼两天嗮网吧?”布衣青年还是不死心,继续问道。
“后日也不渡人。”艄公继续答道,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怎么会?”
布衣青年神色一怔,似乎意识到了点什么,于是再次回头看了看湖岸的人群。
这次,他发现了湖岸人群眼中似乎带着悲哀。
但布衣青年并没有因此回头,他不想成为湖岸上的人一样悲哀。
咬了咬牙,布衣青年坚定了自己的目光,径直登上了扁舟,紧接着满脸笑容地对着艄公说道:“老伯,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下去!”艄公这次睁开了眼,但眼中却有了一丝愠怒。
“老伯!小生跋山涉水、远道而来,这些是小生余下的盘缠,只要老伯肯带我过去,这些就当渡湖费,如何?”
说着,布衣青年从怀中取出一个打着补丁的干瘪钱袋,小心翼翼地在艄公面前摊开,露出其中仅剩的几个碎银。
“下去!”
艄公有些不耐,拿起撑船的竹竿,一竹竿抽在布衣青年身上。
不知是否是艄公年迈的原因,竹竿抽动的时候看起来有些轻飘飘的感觉,但布衣青年只觉手臂一疼,脚下一个不稳,掉到了湖水之中。
“救命!我不会水!”
布衣青年在湖水中扑腾,可艄公没有动,湖岸上的人群在知道结果后,也各自散去,拿出带来的贡品,在湖岸上跪拜祈祷。
布衣青年这才发现,岸边的湖水并不深,只不过刚刚没过他的胸口。
“糟了!我的盘缠!还有我的书!”
布衣青年看着手中拿的钱袋已是空无一物,背后的背篓也浸入水中,几本被翻得发旧的书籍漂在水面上。
心灰意冷的布衣青年不再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湖岸上的人群。
到了这时,他终于明白,之前人群的目光暗含的并不是悲哀,而是怜悯,对他的怜悯,对自己的怜悯。
冰冷的湖水让布衣青年浑身发颤,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逐渐凝固。
布衣青年吃力地爬上了岸,呆滞地看着一望无际的湖面。
面前,一本本书籍越飘越远,布衣青年失落地将背篓解下,他从没感觉身后的背篓那么沉重。
背篓里只剩下一个没被湖水带走的发黄竹简,布衣青年摊开竹简,开卷的第一行只写了三个字——《寻仙路》。
布衣青年是偶然从集市上淘来这卷竹简的,他自小过的富足,知书达理,自从看了这本《寻仙路》,便幻想着当一个仙人,隐于山中,不问世事,过上闲云野鹤的生活。
于是布衣青年散尽家财,只留下一点盘缠,按着竹简上的简略地图和描述,踏上了寻仙之路。
“不对!老伯不让我上船,还有湖岸上有那么多人,不都是在说明竹简上是对的吗?”
布衣青年翻阅着逐渐,被冰冷的湖水浇灭的希望渐渐燃起。
“对!一定是这样,仙人都是不予世事的存在。不让我渡湖,一定是我的机缘未到!只要我心诚,就一定会让我渡湖!”
布衣青年收起逐渐,抱着发颤的身躯,带着一丝希冀慢慢走向湖岸的人群。
就在这时,一个同样风尘仆仆的清秀少年从人群中走出,与布衣青年擦肩而过,走向岸边停靠的扁舟。
布衣青年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那个清秀少年,眼中带着一丝怜悯。
这个清秀少年便是刘阿蛮,刚刚抵达的他并没有看到之前布衣青年的经历,但对一身湿漉漉的布衣青年多看了一眼。
不过那也仅是匆匆一眼,刘阿蛮离开了山魈所在的那座山之后,赶到这里已是花费了一月有余的时间。
昼夜不息地赶路,几乎将他的精力和体力完全耗尽,所以如今的他并不想太花心思在无关自身的人或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