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的内容还是让亦郁有些不放心，她经过莉娅的同意之后先将合同带回去细细查看。
不过这次没有见到杨总，毕竟这样上层的人物也不可能闲到总管着这样平常稀松的事。
她坐公交车回到租住屋里，晚餐她原本的计划是忍着饿挨过去。但此刻她的胃有些疼的难受，正好今天得了五百块钱，她衡量之下准备去煮粥。
冰箱里还有一点青菜，她切了点蒜末把青菜炒了炒。即使这完全不能算是一顿好的晚饭，可对现在的她来说也足够让她的胃得到暖意。
正把菜夹了点到碗里，手机屏幕亮了，她拿起一看，是白易安发来的消息:
旅行游记失败了有一部分原因是我造成的，让你没有写成文章，所以我后来去找主编争取，现在好歹有了一千块的补贴。我是编辑，有每月的固定工资，但你不一样，所以这些补贴我都会打到你的卡上。
亦郁看了几遍，基本清楚他的意思，这件事本身就可能是有风险的，可当初的他们却并没有考虑到，只是想着成书之后的事。想了一番，她觉得不应该由他一个人承担责任，便回了消息过去。
放下手机之后，她正准备喝粥，白易安却打来电话，“没有这些补贴，你的房租该怎么办？”
亦郁想到自己白天的遭遇，“房租的事，我在想办法……”她的目光落到旁边的合同上。
“不如这些钱你就先拿着吧，如果以后有了闲钱再还给我。”白易安又说。
“没事，不用了……”亦郁不想欠他人情，虽然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解决眼前的这件事。
白易安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们匆匆说了一些结束语就挂断了电话。
亦郁喝下几口粥，把合同放近来看，上面的一些专业术语她不太懂，但慢慢看下来似乎也没有不太妥当的地方。
她的眼前又浮现出那时杨总的样子，看起来年纪轻轻，但举手投足却都是儒雅的气息。说话的嗓音很有磁性，但却悠悠的，不紧不慢。带着一些不符合他那个年纪的稳重。
他能够相信吗？亦郁在心中问自己。可纵然一直想，她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的答案。
她将吃完的碗放到水池里，锅里还有剩下的一些粥，她找了个碗舀进去封上保鲜膜放进冰箱，现在能节约一顿就是一顿。
手机的通知声开的有点大，有短信过来，发出悠长的声音，她擦干手上的水，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是银行发来的消息，到账一千元。
没想到他还是把所有的钱转了过来，她知道如果自己发微信给他或者是打电话回去他可能都不会改变主意，于是她准备明天去编辑部当面找他。
顺便……再把合同交了，她看到落款处自己犹豫了很长时间签下的字，虽然她也不知道对不对，但……至少现在她别无它法。
收拾了一番躺在床上，她依旧是难以入睡，在床上翻来覆去，突然想起自己的遮瑕膏，不太清楚还剩多少，她打开台灯，在包里摸索出那一小盒遮瑕膏，打开来看已经所剩无几。这还能支撑多久呢？她合上盖子。
她真是指着这个度日，虽然自己无心打扮也没有钱像别的女生一样每天化着精致的妆容。可是自己眼下的淡青是要被遮着的，她不想让旁人看着像一个凌乱可怜的女人。
她出门时，就会在眼下细细抹上遮瑕膏，其实也不能这的很全，但至少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疲惫。
这就像是她的一层长久的面具。不愿摘下，不愿示人。
时间又是漫长的一点点挨过，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黎明，还是期待第二天永远不会到来。
她把合同塞到包里，等自己挣了稍稍足够的钱，就不再做这份工作，虽然里面暂时看不出有什么不好的勾当，但自己本就不善和人交际，那种露出虚假笑脸迎合的场面，往往是她最难以忍受的。
她走到文学部下面的大楼，其实心里还是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出什么样的抉择。
凭着自己的记忆快步走着，她没有太在意脚下的路。
“砰”的一声。
包甩在地上，她也有点重心不稳的晃了几下，包里的东西散落在地上，她没有抬眼，只想赶快把东西捡起来。
对面被撞得人没有出声，她捡着东西摸索过去，是一双鞋，一个人半蹲在地上看着她包里掉出的合同。
什么人这么没有礼貌，虽然自己大意撞到了，如果不爽找她道歉就好了，为什么要翻着别人的私人物品。
她不适的抬起头，眼前这个“不礼貌”的却不是别人，而是……白……易安……
她有点窘迫，想到合同上的内容，赶忙伸过手去从他手中夺回来。可他貌似已经差不多翻看完了。
“原悦酒吧？你找了新工作？”白易安开口问她，语气里有点难以置信。
在他眼中，亦郁是个清冷拘束的女子，去酒吧那样喧闹的地方没有理由。难道是遇到什么事了？
“我只是拿着合同看一看，今天来找你是想说那钱……”她才刚开口，白易安继续说：“你都签字了，等会儿……是要去送合同吧。”
“那钱本来就是我们两个人的，我想说你可以收回自己的一半。”亦郁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只说今天来跟他说的事。
“在酒吧那样的地方工作不安全。而且那五百你先拿着应急也没事，我是个编辑，好歹是有固定工资的。”
“谢谢你，白编辑，但我们只是同事，编辑和作者的关系，我不能什么都求助于你。”
“那我帮你看看合同吧，可能我懂的能比你多些。”
“你不用感觉愧疚，真的，本来就是我们一开始没考虑到这个结果，现在这样可能是还不够资格，其实我这个作者吧，你挑着来负责我就挺亏的，你本来能有更好的选择。”亦郁希望把自己的心理说清楚，谁都不应该单独背负这结果。
白易安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亦郁准备离开，她转身之后，白易安突然开口:
“我开始觉得，经过这次旅行我们的关系好像变得好了些，可现在……貌似没有变好，而是更糟。可能是我的方式让你不舒服了吧，可我是真的想帮助你。”
真的想帮助你……
亦郁心头一惊，回想起了当时在海边的遭遇，她怎么忘了呢？那时明明是他救的自己。她现在的态度，就像对着那种疏离陌生的人。
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因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那些真实想法。或许，她只是想逃避……
她不敢去正对他，也不敢再停留在这里，步子变的匆匆，就像后面有人在追赶。
合同的事，她坐进公交车里，一时间没有镇定下来。他好心帮她看合同，可她却冰冷的拒绝他。
不知不觉坐到了那个公司门口，她乘上电梯，莉娅在门口和别人交谈。见她来了，与对方低语一声，便朝她走过来。
“想好了？”她温婉一笑。
“嗯，我签了。”她从包里拿出合同递过去。
“这合同的期限自由，酬劳又丰厚，其实我实在想不到拒绝的理由。”莉娅用那只玉净纤细的手接过去。
“我不会做太久的，只是想挣一点房租。那，现在就可以去了吗？”
早点开始早点结束。她不想折腾太久。
“别急，酒吧，自然是晚上才营业。你先在这里的会议室好好休息，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跟你讲讲工作上的事。”
经过她一番讲解，亦郁才发现上层人士的生活原来有那么多讲究，想起来，她倒觉得没有简简单单来的轻松。
由于是第一天，莉娅将她带到酒吧，交给酒吧的管理经理，让他看着带亦郁做事。
不过似乎还和他交代了。额外一些事，经理还比较照顾她，挑了一些轻松的活计让她先做着，等会有了合适的顾客再叫她。
她打扫了一会地面，洗了一些喝酒的杯子，有个同样是交谈服务生的女孩叫她过去。
这是她第一次正式的去接待，所以手心不自觉的有些冒汗。女孩告诉她自己叫池佳，带她去休息室换上工作服。
工作服是简洁黑白裁剪的裙子，穿上去整洁大方。不过因为太过正经，让她恍惚觉得不像是酒吧。
池佳递了支口红给她：“涂上显得精神。”
显得精神有些触到亦郁的神经，她在镜子前反复检查自己抹的遮瑕膏有没有脱掉。后来池佳催她，她才出去。
走进包间，老小各有，应该是家庭之间的聚会，他们点了一瓶红酒，还有各式的鸡尾酒。
池佳示意她倒酒，她拿起酒瓶缓缓倒进酒杯，眼睛盯着杯沿，估算出三分之一的大概高度。
“这小姑娘，看着似乎刚来没多久啊。”其中一个贵妇模样的长者开口说到。
“哦，是，她今天才来没多久，所以还请各位多担待。”池佳打着圆场，“快介绍介绍自己。”
“我叫亦郁，是这里新来的交谈服务生，请大家多多担待！”亦郁从嘴角极力挤出微笑，让自己的表情尽量自然。
“别的倒没什么，就是人看着太寡淡了。”其中一个年轻的男生突然开口。
“大家都快先喝喝酒吧，正是好时候，上菜还是按以前的惯例吗？”
“嗯就还是按以前的来。”一个优雅的小姐回话，却被刚才那个说亦郁“寡淡”的男士拦下，“不，我想让她介绍介绍这里的菜品。”
菜品？！这是自己完全不了解的范畴。
池佳好心趁机将菜单递在她手上，此时就算她不懂，也要硬着头皮上。不过她知道其实如果那个男人想要纯心刁难她，就不会让她有看着菜单的机会。
可是在她看第一眼的时候就愣住了，第一道招牌的菜名叫：博古斯海皇塔配鹅肝油松露酱。
周围人的眼睛都齐刷刷的盯着她，她想起以前自己看过的书上有那种类似于高端食材的描述，根据自己的记忆一一拼凑出这道菜的话：作为前菜，鹅肝是空运过来新鲜至极的，口感细腻顺滑，经过烘焙配上松露可以激发出最好的滋味。和红酒一起搭配，可以开胃。
她又接着胡诌了一些话，感觉和书上说的大体差不多。看着旁边池佳松懈下来的表情，她知道自己说的应该能够勉强过关。
后来陪着他们说了会外面的平常小事，他们似乎因为都忙于工作，生活也是精致万分，所以不怎么与外面的烟火接触，所以十分喜欢听那些普通的事。
送走他们后，池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开始我都快被吓死了，不过好在你还会说那么些话，也好在客人没有深究，不然肯定过不了关。”
“以前看过一些，也会瞎说几句。”亦郁同样也舒了口气。这家人出手阔绰，一下就打赏了她们两人每人一千的小费，这可抵得上她在便利店工作小半月。
池佳挺享受这样的感觉，她说自她来后，添了很多她想也不敢想的奢侈品。
“不过也要看顾客，要是你稍有服务不周，让他们有一些不畅快的地方，自己就得倒贴酒钱，那一瓶酒的价格得我再服务好几局才能赚回来。”
得钱快，要求高，风险大。原来这是高端酒吧的样子。
她只不过是看到了得钱快的冰山一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