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己的哥哥,伸手想要揭开看似得了病丫鬟的面纱,被平儿一把挡开,周围的丫鬟和几个随从,都笑了起来,孙怡然就有些愠怒,她不好去公开指责平儿,但对于一个丫鬟,她还是下的去嘴的:“真不知道平儿姐姐是怎么想的,带了一个这样的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才出来多久,就病病殃殃的了,还要平儿姐姐抱着,简直比我这个大小姐还娇贵,这种不中用的东西,趁早赶了回去。”
骆丹也知道自己这样被抱着,并不太好,低声对平儿说道:“姐,我没事,让我自己骑马走。”
平儿自然明白,骆丹并非有病,遂将骆丹放下马,但还是嘱咐了一句:“丹妹,自己小心。”
骆丹上了自己的马,一旁的孙怡然余怨未了,上下看了看骆丹:“怎么,病这么快就好了,看来我真是没猜错,你就是一个爱偷懒,爱撒谎,百无一用的东西。”
任谁被这样说,心里也不舒服,骆丹也一样:“怡然小姐自然是高贵得很,所以丹儿有没有病,就不劳怡然小姐挂念了,怡然小姐还是管好自己吧。”
“怡然,你过来陪姑母说说话。”
孙怡然听了勃然大怒,待要发作,却被二太太叫了一声,让她陪自己说说话,无奈只能恨恨的瞪了骆丹一眼,策马去了二太太身边。
只是骆丹的这句话,却让在一旁的风无垢内心,波澜起伏,无法再平静下来。
风无垢从小接受的教育,就非常非常的正统,忠君报国,孝顺双亲,尊老爱幼,善良讲信义,用现在的话讲,就是一个完美主义的五好青年,其他如不夺人所好、非礼勿视这些细小的环节,他也非常的在意并时时告诫自己,。
因此,京城里常有人说他呆板,不知变通,实则在风无垢心里,永远都是善恶分明,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没有中间颜色。
平儿所带来的丫鬟,他根本就没有在意都是谁,往往只是一瞥而过,然后在心中就了无痕迹。
但现在一个丫鬟无故生病,他就未免起了恻隐之心,这才随孙怡然一起来到了平儿身前,想看看这个丫鬟到底病的严不严重,需要不需要派人专门照料一下。
这一看之下,他就有些疑惑,虽然这个丫鬟蒙着面纱,可让他觉得亲切,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然后等这个丫鬟落地、骑马那动作和习惯性的一些细节,更让他觉得熟悉的惊心动魄。
而刚才这个丫鬟又自称丹儿,那说话的语气,直接就让他断定,这个丫鬟,就是和他一起练剑三个月的丹姑娘。
这三个月来,因为常和那个丹姑娘接触,风无垢几乎闭着眼睛,都能完整的描画出那个叫丹的女孩,她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甚至她抬手投足间的每个细微之处,他都身不由己的,深深的刻画在了脑海中。
而现在眼前的这个丫鬟,一些习惯性的动作,怎么会和那女孩如此的相似,如此的熟悉,风无垢也想否认,自己府中的这个丫鬟,不是丹姑娘,但心底里一个声音,却在大声的告诉他,没错!这就是那个丹姑娘。
于是,风无垢忧郁且兴奋地眼光,开始不时地飘向,与平儿并驾齐驱的这个丫鬟。
三个月,他无数次告诫自己,那丹姑娘已经心有所属,自己只能成为她人生的旁观者,一定要远离她,可是又有多少次,经不住思恋的诱惑,去慕容悲鸿的那个小院,陪她练剑,陪她欢笑。
然后回到自己的住所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而他也因此,变得忧郁起来,一帮哥们兄弟,说他这段时间,似乎成熟了许多,却不知他因是因为爱恋的折磨和忧郁,而显得成熟。
这次边关历练,本来是定在年后数月,但他为了逃避这段,在他看来毫无结果的感情,提前出发了。
在风无垢看来,慕容悲鸿现在也是自己的好朋友了,朋友妻不可欺,爱恋朋友的女友,是很不道德的一件事情。
可现在,这个女孩竟然和他一路前往边关,他不知是该心中喜欢,还是心中悲哀。
队伍继续向前,傍晚时分,到达了今晚的落脚点南无寺。
南无寺在一座很雄伟的大山上,这座山两边有潺潺的溪水流过,山前是一片茂密的森林,和周围凄苦荒凉的景色一对比,这里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自从进入这片危险地带以来,风无垢等人,很明显的察觉出,在那些密林深处和山石嶙峋之处,有着无数的目光,在注视着他们,也常常有人,干脆就在路的两边,手拿简陋的武器,默默的看着他们。
不过风无垢等人倒也不惧,那些窥视者,明显都是衣衫褴褛的山民,手中的武器也是粗糙不堪,离队伍最近的一次,是两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就站在队伍左侧几米远的地方,手里握着一根长铁片,握手处包着块破布的所谓的刀,面露饥色,充满羡慕的目送着他们。
至于孙将军所说的邪派势力,倒是一直没有遇到。
一个丫鬟于心不忍,掏出了一袋干粮,想要留给那两个面黄肌瘦的男孩,却被二太太阻止了:“你若放了这袋干粮在此,那么很快就有成百上千的可怜人,跟在队伍后面,一旦人数够多,这些可怜人,就有了杀人抢劫的勇气,成为暴徒,而我们也就不得不被逼着杀戮他们,你这样做,是在害他们,而不是在帮他们。”
小仁而大不义,或许就是这个道理。
按说这种穷山恶水之处,是不该有南无寺这般气势恢宏的寺庙的,然而就在这饿殍遍野之处,南无寺就这般突兀的巍然耸立。
等走入南无寺,就会发现这寺院虽然气势不凡,但明显已经有了颓败之式,墙壁上的白灰斑驳脱落,佛像和蔼,罗汉威严,只是身上,脸上的的金粉大都脱落,却有了一种平易近人的沧桑感。
佛堂,佛具虽然老旧,却被清扫擦拭的一尘不染。
木鱼声声里,寺院里有很多人,大部分一看就是当地的山民,虽然依旧衣衫褴褛,面有饥色,却没有一个人带着武器,而且表情和善,各个平和懂礼貌,如同和平时代,街市上遇到的的普通民众。
这些山民有的正在寺院广场上,吃着寺院发放的,清可见底的稀粥或山中野果,有的则帮着寺院里的和尚,干着杂活。
不时会有山民背着背篓,到寺里来,然后放下背篓,取出里面的野山果,交给寺里,匆匆吃一些粥饭,就就离开了寺院。
而这里的和尚,如果脱去了僧衣,留了头发,就和这里的山民一模一样,也是面带饥色。
“阿弥陀佛,这才是佛家慈悲气象!”二太太合掌赞许道。
二太太一行人进了寺院,就有一个穿着补丁僧衣的和尚迎上前来。
问明了情况,这个和尚便把众人引到了一处偏院,然后又带着镖队的人,去了另一处院子。
“这里的和尚也太没有礼貌了,大将军府二太太来这里,这寺院的方丈住持不来迎接也就罢了,怎么就安排了这么破旧的住处。”孙怡然显然觉得,自己现在是大将军府的人,无论到哪里,都理所应当被礼为上宾。
“怡然,不得胡说,佛家众生平等,在这里,我们和那些山民本就该同等被对待。”二太太小声呵斥孙怡然,然后转头,对风无垢说:“无垢,告诉我们的人,佛家清净之地,切勿大声喧哗,随意走动,还有明天我们走时,多留些银两,再将多余的食物留在寺里,就由寺院赈济这里的山民吧。”
风无垢连忙点头称是。
骆丹因为有病,被平儿单独安排在一个独立的小屋子里。
外面嘈杂了一会,然后就归于了平静,应该是平儿将这行人,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没过多久,平儿便走了进来,和她一起进来的,还有二太太和风无垢。
因为在屋子里,骆丹并没有戴蒙面斗笠,猛然见二太太和风无垢进来,骆丹楞了一下。
却又转念一想,这么长的路程,反正风无垢迟早也是要知道自己的身份,早知道,晚知道,都是要知道的。
想到这,骆丹就恢复了平静,但让她感到诧异的是,风无垢见了她,似乎没有一点吃惊的样子,而是对着她微微一笑。
骆丹心里就有了气,原来这个家伙,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还一直装作不知道,真是个大大的坏蛋,坏到了骨子里去了,要是早知道这样,我这段时间,还处处躲着他干嘛啊,简直是浪费我的感情。
“想什么呢?”平儿一指点到骆丹的额头:“怎么样,这病好了吧,看着小脸蛋,红润润的多喜气啊。”
“我那是在装病呢,我才没有病呢!”骆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腰身。
“装的很象,一直都被你蒙在鼓里。”风无垢一语双关。
骆丹毕竟是个姑娘家,再有城府,再冷静,也被风无垢这句话说的,红了脸,在摇曳的灯光里,鲜艳欲滴。
“说吧,你发现了什么!”二太太坐了下来。
于是,骆丹就把白天自己发现的情况,详详细细的述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