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常说“失败是成功之母”，那么没有失败的成功自然就是没有母亲的成功，缺乏根基，这样的所谓成功者也就难有真正意义上的成功，或是有了成功也难持久。真正的成功几乎无例外地属于那些跌倒了又爬起来的强者，而不是那些从不跌倒的幸运儿。韧性是人类的一个共性，更是每一个成功者的必备品质。
农民把刚生下来的一窝小狗崽子放在一只大竹篮里，然后系在打水的井轱辘上放入井洞，吊放在半空中。不顾母狗围绕在井台边发出的苦苦哀泣，狠心的农民过半天才把篮子提上来检查一下，拣去已经饿死的狗崽又把篮子吊下去，反复如此，直到最后只剩下一两只活的小狗才把它们送回狗窝让母狗哺乳。据说这样选出的小狗不但本身素质优良更是会得到母亲的全心呵护，所以长大了总是非常出色。
我认识的同辈人中太多的人比我有才华，比我英语强，比我能力出众，比我见多识广，比我深思熟虑。但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不如我敢舍得“孩子”，所以“狼”当然也是套不住的了。成功青睐于敢于舍得孩子去套狼的勇敢者。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天赋，发现和把握自己的天赋对我们的成功极为重要。中国人以勤奋闻名于世，但是发掘天赋的能力不足。只有“天赋加实践”才会造就天才，不是昙花一现的天才，而是实实在在世界水平大师级的天才。有天赋而没有得到开发的人好像是冻死、饿死在金矿表层的乞丐，既可悲又可怜；空有天赋而不愿辛勤耕耘的人，最终只能是碌碌无为地度过一生，他们大多还眼高手低，怀才不遇，怨天尤人；唯有当天赋和勤奋结合时，天才才能诞生。
朋友龚晓琴过五十岁生日，太太要我在贺卡上写几句话。我说卡上的地方太小，就作诗吧，于是摇头晃脑苦思冥想，总算勉强胡诌出几句：
独闯美洲巾帼泪，须眉难及其项背。
相夫教子又育人，知晓琴声长久美。
这龚晓琴也算得上是个奇女子，她和我们是老乡，都是南京人。出国前在著名的南京军区前线歌舞团拉大提琴，是我们朋友的朋友，因此相识。那时候她在部队的文艺单位工作，社会地位显然比在工厂工作的我和在邮局工作的太太要优越许多。当时的社会还没有完全消除“文化大革命”遗留下的以家庭成分和工作单位定一个人社会地位的偏见和陋习（进什么单位分到什么样的工作本身就和家庭出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龚为人热情随和，丝毫没有自以为高人一等，有段时间我们的儿子找不到钢琴老师，多才多艺的龚晓琴自告奋勇做了一段时间的代课老师，不但教课有方而且分文不取。所以我们的交情说是患难之交也不过分，这段友谊一维持就是三十年。
百折不挠出国去
20世纪80年代中期形成了第一个出国留学高潮，龚晓琴放着悠闲舒适养尊处优的生活不过，偏偏瞎折腾着要出国。她当时英语词汇量也就是几百个，又没有海外亲友作担保，大家都不看好她能出国。谁知道就凭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恶补了一段时间的英文，既没考托福也没考雅思就这么被美国的大学录取了。录取归录取，那年头的美国签证很难拿到。和很多人一样，她的签证申请也被反复拒签了好几次，可是她就是不认命。据说最后一次她去签证的时候，那美国签证领事被她的“洋泾浜”英文弄得一头雾水，本来不想发给她签证，可是她据理力争说英语没学好主要因为自己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时间都花在教会活动上了，信誓旦旦地表示出国后专心学习，一定会在上帝的保佑下把英文学好。不知是因为她的不屈不挠的精神还是她的宗教信仰感动了签证领事，反正龚晓琴就这么稀里糊涂、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拿到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美国签证，“抛夫别雏”踏上了到美国留学的坎坷人生之路。
磨难使她更坚强
我们那个时代的留学生都知道其实拿到签证只是苦难历程的开始。龚晓琴到美国后和我们不在一个城市，就是靠太太和她的长途电话保持着联系，当然那时候电话也不敢多打，因为没有钱打不起呀！就从断断续续的联系中我们对龚晓琴在美国拼搏的甜酸苦辣略知一二。也就是从一个又一个电话中我们看到了她独身一人在美国的挣扎：语言的障碍，经济的捉襟见肘，种族歧视的白眼和举目无亲的孤独。最痛苦的当然是那种对故乡和亲人的苦苦思念，真是“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多少次的通话是在泪水中结束。就这么一点点地，她的英语好起来了；她在中国餐馆找到了一份端盘子的工作；她终于有机会给美国小孩子教大提琴了……就这么一步步地在美国“摸着石头过河”，再后来终于把丈夫和孩子都接到了美国。我认识很多从国内出来打天下的中国人，绝大多数都是男的做先头部队，站住脚了再接妻子和孩子出来，可是她却巾帼不让须眉，不但单枪匹马登陆占领滩头阵地，而且浴血奋战一直坚持到“大部队”安全抵达。所以我说她是“独闯美洲巾帼泪，须眉难及其项背”。
无心插柳柳成荫
龚晓琴的先生叫苏伟力，我们都叫他小苏，这一叫就叫了快三十年，我们叫得自然他也听得习惯，所以五十岁的人还是小苏。小苏出国前也在前线歌舞团，不过拉的不是大提琴而是小提琴。他也是一个奇人，寡言寡语，性格内向，大家在一起他总是默默无闻地坐在一边耐心地听着，和太太龚晓琴的爽朗健谈形成巨大反差。小苏是一个特别心灵手巧的人，不但拉琴拉得好而且喜欢修琴，慢慢地名气大了，他就在歌舞团里成了颇有名气的修琴师。修琴还不过瘾，后来干脆拜名师学起了制琴。我自认还算是个动手能力不差的人，又上技校学过船舶木工，还在工厂做过模型工，可是和人家做琴一比那就真是小巫见大巫了。那工艺之复杂和细腻，所需要的耐心和灵性，绝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尝试的。没想到就是他的这个业余爱好后来为他们一家在美国的“翻身解放”起到了关键作用。
小苏到美国时正逢美国经济不景气的时候，他的英语还不如她太太，想要找份工作养家糊口简直比登天还难。小苏不但心灵手巧，胆子还真大。到美国没多久他就敢自己去参加乐器的展销会，拿着自己制作的一把琴到处问，希望能找到知音，结果琴没有卖掉，倒是被一家开琴店的老板看中雇佣下来当了伙计。这个老板是个美国人，做的生意也很特别——出租小提琴。因为美国的小孩子兴趣很广，今天踢足球明天拉提琴，美国的家长强调培养孩子的广泛兴趣，兴趣来了就做，兴趣没了就停，完全不像中国的家长，孩子一学钢琴就想让他们当郎朗，一打篮球就想超过姚明。在这种鼓励喜新厌旧强调兴趣的环境里，出租乐器的生意也就应运而生。
你想想这几百把琴租出去当然免不了被孩子们弄得走了音或是损坏了哪个部位，小苏的业余爱好这下可成了铁饭碗，不管琴出了什么毛病，只要到了他的手立马手到病除。他本身就是一个出色的小提琴手，修好了再拉给你听一听，把家长、孩子们弄得五体投地，不服不行。以中国人特有的勤奋和他自己过人的天赋，小苏很快就成了老板的得力助手。后来老板退休，小苏就顺理成章地买下了这家琴店当起了真正的老板。如今他的生意越做越火，又到达拉斯开了第二家分店！
在异国的土地上开花结果
小苏的生意好起来以后，龚晓琴渐渐退居二线相夫教子，他们的儿子出生在中国，毕业于美国著名的耶鲁大学，前不久刚刚被德州的一家医学院录取，我们说他们家是双喜临门。不过龚晓琴相夫教子的任务还没完，前几年小苏、小龚夫妇稍不当心弄了个中年怀孕的事故，到医院一检查，是个女儿。好不容易不受独生子女政策的限制加上小苏非常希望有个女儿，他们毅然决定生下这个女儿。当时多少有点担心人到中年生下的孩子会有什么先天不足，谁知道这个宝贝女儿特别争气，不但长得漂亮、健康而且聪明过人，成了他们夫妇的掌上明珠。现在龚晓琴相夫教女其乐无穷，有空时就收几个学生在家里教大提琴，收入也不菲。我最佩服艺术家，弹琴作画本是一种爱好和雅兴，可人家一边做自己喜爱的事还一边赚钱，真正做到了“革命生产两不误”。所以我说她是“相夫教子又育人，知晓琴声长久美”。
千千万万的龚晓琴
其实龚晓琴和苏伟力的美国故事只是千千万万追寻自己美国梦的华人的一个小小缩影。那天我们应邀去吃饭时遇到了其他几位中国夫妇，席间闲聊得知：
A夫妇是搞房地产生意的，夫妻俩本来都是学艺术的，先生弹钢琴太太搞声乐。当然在美国靠艺术吃饭实在是不容易，他们夫唱妇和转行做起了房地产。虽然不是国内那种动辄几个亿的房地产开发商，但是他们靠替房东们管理出租房起家到现在发展为物业管理、房地产经纪等一系列的配套服务，生意做得有声有色。
B夫妇办了一所当地颇具规模和很有名气的中文学校。因为达拉斯地区华人不少，大家都希望自己的下一代能够学好中文，过去的动机仅限于继承华夏文化，随着中国经济在世界的崛起，中文已经成为新一代国际型人才的首选第二语言，成为就业和事业成功的敲门砖，不光中国家长，连老美也趋之若鹜送孩子学中文。从商业的角度看，B夫妇的创业是瞄准了商机，找到了市场需求，所以一炮打响，愈做愈火。
C夫妇合开一家诊所，太太是科班出身的医生而先生则利用在美国公司工作积累的经验帮助管理诊所，忙里偷闲还在和国内的企业合作做些投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过去我常听说夫妻俩在一起工作伤感情，那天那个先生当众说了不少夫妻之间的笑话，大多是调侃太太和自嘲的内容，引得众人喷饭。做太太的跟着大家笑得前仰后合，丝毫没有一点不快，让人很容易就看出他们夫妻之间的融洽和恩爱。
D夫妻很有意思，女的是专职太太相夫教子，男的早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以金融投资为职业，成了自由职业投资人。每天在电脑前忙活一阵子，然后就去打高尔夫球。人家这日子过得！还有比这更潇洒的吗？我非常羡慕这样的人，自由自在悠然自得还照样能赚钱。记得在欧迪办公时有一次和董事会的成员联欢，会议开始时让每个董事会成员介绍自己的阅历，结果七个董事会成员中居然就有两个从来没有过“工作”，也就是从来没替老板打过工，从来没有正式上过班！这两个人都是搞金融投资的。这就是美国，一个充满机遇的国家。只要你敢想敢做，干什么都可以成功。
赢在韧性
这些中国人都已经在美国步入人到中年事业有成的阶段，我丝毫不怀疑在他们成功的背后每个人都有一段像龚晓琴那样的心酸史。但是殊途同归，他们不但都在异乡的土地上生存了下来而且过得很滋润。每个人的故事肯定都不一样，可是中国人成功的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百折不挠的韧性。
词典里是这样解释韧性的：“受外力作用时，虽然变形而不易折断”。其实我这里讲的韧性已经不再是不易折断，而是变形后还能恢复到原状的能力。在人生奋斗的过程中，斗志和精神受挫后的恢复尤为重要。我更喜欢用的是一个英文词“resilience”，它强调的是从疾病、挫折、不幸中恢复的能力，可惜大多时候被翻译为“回弹性”而失去了它的本意和传神之处。
我们常常说“失败是成功之母”，没有韧性的最大表现恰恰就是失败后或被折断，或被变形，从此一蹶不振，失去了斗志。这就是变形了不能恢复的最好例证。所以受挫后不易折断还远远不够，更重要的是要能从失败和挫折中调整恢复过来。失败了就从此萎靡不振当然就永远不可能成功。龚晓琴的成功完全可能夭折在她多次被美国签证领事拒发签证的时候，但恰恰是那种受挫后的一次又一次的不折和恢复，她才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后走出了一条成功之路。那些A、B、C、D夫妇们，我自己和太太，还有千千万万其他的中国人，出国的，不出国的，我们的成功靠的就是这种不易折断和变形后的恢复能力。
像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如石缝松，直着能长，斜着能长，横着能长，甚至倒着也能长；似海浪拍岸，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改初衷，被粉碎了无数次，依然滚滚后浪推前浪。
中国人啊，我们应该为自己的韧性感到骄傲。年轻的朋友，你一定很想成功，可是你具有龚晓琴们的韧性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