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易玄要走,白衣少女赶忙望向师尊期盼着她能让易玄多留几日,不然以他如今身子恐无几日好活。谁料师父竟然道:“你愿意入我门下做一记名弟子吗?”
此言一出,屋中刹那间鸦雀无声。“这是怎么了?”一连串疑问不住从白衣少女脑海中冒出。她深知本宗为求开枝散叶以期与那阐、释二教一争短长,所以广收门徒,三代弟子已达数百。唯独自己师尊,性子冷淡孤僻不喜与人亲近,除开她和师妹偌大的翠霞山竟连丫鬟、童子都不曾有过。
白衣少女还只是惊讶不解,易玄则是整个人都傻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有这等仙缘,一时之间连回话都忘了。直到白衣少女拉了他袖子一把,他才陡然醒转连忙躬下身子道:“小子愿意。”
幻梦仙姑点了点头,道:“好,但有的事要先跟你说明白。我收你为记名弟子实是因你身中断心劫却久久未死,心生好奇之故。并非是说你根骨绝佳能在修行路上有所成就。”
“断心劫!”易玄一愣。
“看来你还不知自身情况。”幻梦仙姑微一摇头,双手结印,转瞬之间一道水镜出现在其身前。
易玄瞧着镜中人模样被吓得身子猛地一颤。“这……这是我。”易玄将自己头发拉至眼前,满脸惊骇不由向后退去。
“是,如今你身中断心劫,寿元不断流失。我亦无法救你,眼前唯一手段恐怕便是修炼仙家秘术益寿延年以抗流逝之速。但你根骨只是寻常,恐怕亦只还有两三年可活。如此你还愿意拜我为师,受天元道宗律条束缚吗?”幻梦仙姑大喝道。
易玄心思百转,忽道:“不知山上可有其他人。”
幻梦仙姑美目一咪,道:“没有。”
这下易玄总算是明白了,那位沐萍仙子恐怕并非是什么仙子,而是山中精怪。那所谓的断心劫便是她施展在自己身上的。可无论如何自己的命是她救下的,若无她自己恐怕早就淹死在小溪里了。
“你在想什么?是想到谁对你施展断心劫的吗?”幻梦仙姑道。
“没,我没想到。”因救命之恩加之自己承诺,易玄还是决定为那沐萍仙子隐瞒。
幻梦仙姑怎不知易玄所言不实,可并未追问而是道:“今日之前你非我之徒,我亦非你之师,一切说与不说皆在于你。然今日之后再有欺师当受那五雷轰顶之刑。”
易玄没想到眼前冰山般的仙子竟是如此豁达,当即道:“徒儿谨记。”
幻梦仙姑点头道:“修道之人,简朴为真,繁文缛节自可略去。你就磕三个头吧!这一个头拜的是我天元道宗教尊。”
“为什么我要拜他?”易玄这几日着实是跪过不少次,但不是为了求取仙药以救应先生性命,便是为了回报救命之恩。现在让他跪拜一个素未谋面之人,他实是不愿。
白衣少女被易玄这般无理言语吓了一跳,正要转圜。谁料师父竟不以为意,只是淡淡道:“本教功法皆为教尊所创,你修习了他老人家创下的功法难道不该跪吗?”
易玄一想确实如此,当即重重磕下了一个响头。幻梦仙姑接着道:“皆下来向为师磕头。”
拜师当要磕头,这是世人皆知的道理。易玄毫不犹疑又磕了一头。
幻梦仙姑受了此礼后,道:“接下来向自己磕一头。”
“什么?”易玄听了不由怀疑是自己听差了。
“世人都道神仙好,却不知修行之途劫难重重。常人不过百年寿命,经历数劫便算是命运坎坷了。可于修炼之人来说,千劫万劫只是寻常,要踏上这般险途当需有大勇气、大毅力。所以凡入我天元道宗弟子最后一个头皆是磕给自己。一是为了告别往日自己,二是敬畏这份勇气、毅力。”
易玄一想确实有道理,当即又为自己磕上一头。
幻梦仙姑道:“接下来再向这块木牌吐口唾沫。”
易玄看了一眼那木牌,不由后退道:“这……这如何能够!”倒不是那块木牌如何神异,而是那木牌上书“天地”二字。易玄虽是山野小子却也知皇天后土万万亵渎不得。
幻梦仙姑不以为意,反倒是放柔了声量道:“教尊曾言天地生养万物,亦让万物皆有生老病死,此乃定数。而修行之人求的是不死不灭,本就违背天地之理。那又何必惺惺作态,装出一副敬畏天地的模样呢!”
“原来是这样。”易玄虽未曾见过教尊,此刻却不由心生敬意。那是何等样人物才会立下如此规矩,说这等大逆之语。
待易玄吐完唾沫,幻梦仙姑正色道:“从此你便是我门下记名弟子了。虽为记名但为师一视同仁亦会传你天元道宗上法。但切忌无论如何本教功法不得让外人知晓。”
“弟子谨记。”
易玄五行属火,幻梦仙姑本想传其火行功法,后一想火行功法霸道,对于现今的易玄来说并不适合。旋即将易玄唤入静室传授了教中《五曜宝箓》中的《长春诀》。
此功五行属木,相较于五曜宝箓其他功法而言实在过于平庸,然而于固本培元一途最有神效。
“今日先教你打坐调息之法,你且跟为师学……不,不是这般。头要直,胸要虚。谁让你抬着脑袋的,下颚往回收。是让你双眼微闭,并非是让你睡觉……”
幻梦仙姑一步步教着易玄修道最基本的功夫,没有丝毫不耐。可就这样尽心,易玄也花了小半天功夫才学会双足跏趺坐。
“好,接下来调匀呼吸,观想泥丸中有……咦!”幻梦仙姑忽然发觉易玄虽学习这些姿势、手印表现的十分愚笨,但是入静倒是蛮快的。修道最忌囫囵吞枣,见易玄已经入了定境幻梦仙姑悄悄退出屋去,其余法门择日再传也不迟。
幻梦仙姑一离开静室就听宁儿雀跃道:“师父、师父。您到底传授了他什么,怎么花费了这么长时间。”
“无非是调息、盘坐之法。”
“咦,小师弟好笨啊!这点东西也要学这么久吗?”宁儿吐舌道。
幻梦仙姑摇头道:“是吗?可你知他入定用了多久,不过盏茶功夫。这份心性可比你强多了。雪儿,这几天我要炼制一炉培元丹给玄儿,他的功课就暂由你来负责。”
“是,师父。”白衣少女欠身回道。
“嘻,我总算不是门中最小的了。”宁儿眯着眼睛笑道,活像一只见了鱼儿的猫。
静室之中,被夸赞为心性胜过宁儿的易玄此刻虽然仍旧端坐,但却鼾声大作,想来竟是坐着入了梦想。
这时,静室之中只有易玄一人,却听有人笑道:“打坐修炼竟能睡着。唉,幻梦仙姑可真是收了个好徒弟啊!可他为什么没死呢!真是奇哉怪也。”
所谓山中无日月,不知不觉易玄已经上山一月了。在这一月中易玄知道了许多事,譬如说自己的师父在教尊亲传弟子中排行十七,最擅剑术,乃是地界有名的剑仙。大师姐叫云雪若,五行属水修炼的是弱水诀,二师姐叫狄宁儿,五行属金修炼的是白虎诀。此两部功法与他的长春诀一般,皆出于五曜宝箓。
如今易玄一想到他这二师姐,脑袋便开始发涨。师父称他为玄儿,大师姐称他为小师弟。唯独是狄宁儿,非说什么玄即是黑,所以……
黄昏时分,霞光渐黯将整个山顶照的是一片昏黄,让人不觉慵懒下来只欲坐在这静观夕阳徐徐而落。易玄哪怕已经上山一个月了,仍旧未能习惯于此等美景。可偏偏这么个时候,他只听身后有人不断高喊着:“小黑、小黑……”
易玄涨红着脸,回身大吼道:“够了,狄宁儿。”
“小玄子,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狄宁儿叉着腰,吐着舌头道。
易玄大口吸着气,胸膛不住起伏着。他知道,他不能冲上去,否则定被这个小“恶妇”给打翻在地,到时更没面子。
云雪若见此无奈地一摇头,自从小师弟入门后,二师妹总算是找到了玩闹、“欺压”的对象。而小师弟虽是男子年纪又较二师妹大上一岁,却是半点不肯相让。以至于将翠霞山这等清修道场,愣是变成了喧嚣闹市。
“小玄子,我告诉你。无论如何你都要称呼我为二师姐。”狄宁儿见易玄马上就要忍不住了,立时忍住笑意故作嚣张道。
“狄宁儿我告诉你。你可以称呼我为小师弟,也可以称呼我为小玄,或者直接叫我名字。可你要是在小玄后面乱加什么字,或者叫小黑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易玄挥着拳头恶狠狠道。
“是吗?我倒想看看你是怎么个不客气。”
“看拳。”易玄终是忍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一拳往狄宁儿脸上打去。
“来的好,让师姐看看你这一个月有何长进。”狄宁儿嘻嘻笑着,身子轻盈一扭便躲了过去,同时手腕轻转并指如刀以一极不可思议的角度斩向易玄腰肋。
云雪若见了不禁点了点头,这段时间以来宁儿师妹的霞光舞确实是越来越熟稔了,尤以这招“分光化影”为甚。
“又是这招。”易玄已经在这招上吃了不少闷亏,自然不会再傻傻的挨上一下,当即向后跃去。
“怎么?怕了。”狄宁儿得势不肯饶人,莲足一顿整个人仿佛一根羽毛般轻若无物,转瞬便“飘”至易玄左侧。
这些日子,易玄以深知这霞光舞特性,寻隙而入是其最擅长之事。然而以他武技在狄宁儿眼前几乎不可能没有破绽。想通此节,易玄索性放开手脚不管不顾朝狄宁儿撞了过去。
狄宁儿见易玄竟如蛮牛一般冲来,浑身上下俱是破绽。当即改变心意,身子往一旁飘去同时把脚給伸了出来,心中笑道:“看我不摔你个好看。”
一旁的云雪若见了心中不禁一笑:“宁儿师妹武技虽强过小师弟,这次可却要吃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