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丹从进入矿区开始,始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她的心里第一次对父王的做法产生了质疑。
弱肉强食是草原的生存法则,柯邪巴车从小就给几个子女灌输这种思想,就连拜月国盛行南学之后,也也没有放弃这个草原上最基本的道理。
可这些无辜的人真的就应该这样被牺牲掉吗?雅丹心里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屈突昊志抓住雅丹的手道:“心里难受吗?”
雅丹点点头道:“那些老人和女人都饿得皮包骨头,还要干那么重的活,这不是要逼死他们吗?还有那些孩子,迟早都会…。”
屈突昊志笑道:“那是你的心太软,太善良,草原是个人吃人的地方,能够受此灭族之祸,不是别人的残忍,也不是他们真的触犯了谁,根源在于他们实力太弱。”
“作为一个草原人,对弱者的态度就只有一个,吃掉他!否则你早晚会变成别人眼里的弱者,这里只有强者才能够生存。”
雅丹看着屈突昊志那张平静的脸,她第一次体会到,这个她喜欢的男人还有如此残忍的一面,难道男人都跟父王是一样的吗?
屈突昊志道:“现在我们有一个机会去阻止这件人间惨祸,要不然他们几天内就会被屠杀干净。”
雅丹忙问:“怎么阻止?”
屈突昊志道:“这需要你的帮忙,只是这之后,恐怕你要先返回英雄城,我要过段时间才会去找你。”
雅丹听到要跟屈突昊志分开,踌躇起来,她很明白回英雄城的后果。
父王喜欢自己是没错,但他绝不会容许自己破坏他的计划,同曼达联姻,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她回去就要嫁给呼都徵,那个屈突昊志的达达。
“你知道我们要想在一起,就不能回英雄城吗?”雅丹问道。
屈突昊志道:“放心,你先回去,国主想要你们成亲,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相信我,我一定会回去找你,你要嫁的人,注定会是我。”
雅丹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情愿,不过还是问道:“那需要我做什么?”
屈突昊志道:“你跟那个柯邪卢狄关系怎么样?”
雅丹道:“只能算可以吧,小时候我阿妈不容许他住在大帐里,我们在一起玩的机会不多。”
屈突昊志道:“我们要去见一见这个柯邪卢狄,我要说服他撤回英雄城。”
雅丹道:“那怎么可能?他来这里,是奉了父王的命令,如果擅自回去,必然会受到责罚,即使他是国主的侄子也不行。”
屈突昊志心有成竹地道:“你放心,我有把握让他置身事外。”
叫来帝克巴,屈突昊志写了两封信,叫他派人火速送往英雄城。
等人走了之后,屈突昊志将人聚在山洞里,说道:“明天我会同雅丹公主去鹰骑营地,我想劝服柯邪卢狄撤军,这样我们就能内外夹击,彻底击溃公孙立业。”
帝克巴问道:“大首领,我不知道你能用什么劝说柯邪卢狄撤军,可万一他不撤,怎么办呢?矿区的粮食也就只够明天一天,要是我们不能尽快解决粮食,估计我们会不攻自破。”
屈突昊志说道:“所以我们要准备后手,今晚我们要让至少一千个勇士下山,埋伏在鹰骑大营外,如果柯邪卢狄不肯听从我的劝说,我会当场劫持他,到时你们等我信号,从外面进攻鹰骑。”
帝克巴道:“这样会不会太冒险,我们装备不全的一千人去进攻二千鹰骑,力量也太悬殊了吧?”
屈突昊志笑道:“谁让你们真的进攻,只要虚张声势就行,实在不行,我就宰了柯邪卢狄,我想鹰骑大营还困不住我。”
“只是这山上的水,你们要连夜组织人向上不断运送,保证我们的人能够一人喝上几口。”
帝克巴连夜让山上除了防守的人手外,所有的壮劳力全都下山,人手接人手从不远处的小河里取水,运送上山。
第二天一早,屈突昊志和雅丹两人骑着马绕到英雄城方向的来路上,来到鹰骑大营前。
此时坐在大营里的柯邪卢狄拿着一份英雄城发来的飞骑传书正愣愣发呆,上面是说雅丹公主在几天前被劫持,同时被劫的还有曼达部的屈突昊志。
根据这几日探查的情况,劫匪逃往塔基比山的可能性很大,让他派人对周围进行排查。
“这有些太巧了吧?”柯邪卢狄的脑袋里冒出一个念头。
昨天公孙立业刚刚通报,矿区里的各齐鲁鲁人又发生暴动,这次的规模比以往都大。
当时柯邪卢狄还没在意,在他看来,公孙立业那样压迫各齐鲁鲁部,没有反抗才奇怪。
可要是联系上雅丹公主的失踪,那这次大规模的暴动就有些不同寻常。
柯邪卢狄对自己的身份相当清楚,当初阿妈死的时候,已经将他的身世全都告诉了他。
大阏氏对他的厌恶,让他度过了一个十分阴暗的童年,不过这也成就了他坚毅的性格,也学就了一身的本事。
现在的拜月国,无论打仗,还是对政务的管理,柯邪卢狄都得到不少人的认可,包括国主柯邪巴车。
能力多大,野心就多强,春风得意的柯邪卢狄开始锋芒毕露。
这也导致了正在上升期的他,被派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大阏氏的势力就是想让他远离权力中枢。
要不是他手里还有两千鹰骑,估计还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人不明不白地弄死。
来到矿山三年,柯邪卢狄没有派过一兵一卒参与矿山的管理,同那个公孙立业也仅仅见过两面,整天除了打猎,就是训练士兵,过得逍遥自在。
但柯邪卢狄从来都知道,这样的日子早晚有一天会到头,幸好柯邪巴车还活得很健康,他还能再多活几天。
外面的士兵进来禀报,说有一个自称是雅丹公主的女子求见。
“雅丹!”柯邪卢狄知道来的人仅仅有两人后,眉毛皱了起来,这件事越来越诡异。
吩咐将人请进大帐,柯邪卢狄仔细琢磨雅丹的来意,可怎么也想不透,就在他脑仁疼起来的时候,卫兵带着两人走了进来。
柯邪卢狄看清,来人果然是雅丹,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道:“妹妹,你怎么到了这里,我刚刚收到英雄城的急书,说你被劫持了。”
雅丹跟柯邪卢狄见礼道:“哥哥,我和屈突昊志逃了出来,正好听说你在这里,来跟你求援。”
柯邪卢狄目光转向屈突昊志道:“这位就是能拉开铁胎弓,赢了勃尔金的小英雄屈突昊志吧?”
屈突昊志见到这位柯邪卢狄将军长得同柯邪巴车很像,比王子塔姆赫还要像,心里对于那个传言已经心里有数。
他抚胸见礼道:“将军,正是在下,那些传闻不可信,我只是侥幸才赢了征北王。”
柯邪卢狄一拉屈突昊志的手,让他和雅丹坐下后道:“看你的样子就不像草原人,怎么性子也不爽利,赢了就是赢了,哪有什么侥幸之说?征北王可不是靠侥幸就能赢的人。”
屈突昊志看着柯邪卢狄故作亲切的样子,心里暗自提高了警惕,这个人绝不是个简单人物,据此之地,英雄城的一举一动仍然逃不过他的耳目。
几天前的事,他已经就搞得一清二楚,此人的心必然不小。
屈突昊志道:“事实就是如此。”
接着屈突昊志话锋一转道:“听说这塔基比山里的各齐鲁鲁人造反,不知将军有何对策?”
柯邪卢狄心道了一声“果然如此!”后,笑道:“我自从来到塔基比山开始,就不曾对这矿区之事过问过,里面的人再怎么折腾,只要不逃出来,就不关我的事情。”
屈突昊志听出柯邪卢狄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只要不突破他的底线,他绝不会插手里面的事情。
屈突昊志若有所指地道:“我看将军好像没有表面那么淡定吧?里面的事情你不关心,可那英雄城里的事,将军却关心得很。”
柯邪卢狄没有接屈突昊志的话茬,而是说道:“这些年南人在我们这里传授稽学,说白了就是南人之学,别的我跟南人没学会,可这做生意一道,我却了解颇深。”
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看向屈突昊志,说道:“我觉得这上门的生意有两种,一种是有足够多的利益,叫人不得不同来人交易,另一种就是有足够的手段,让人不得不就范,我看屈突小英雄手里应该没这个本钱,那么你应该是属于第一种,我说的对吗?”
屈突昊志哈哈笑道:“如果将军不带兵打仗,那绝对是个好商人。”
柯邪卢狄也跟着笑了起来,说道:“其实我除了带兵打仗,真的还会很多东西,大帐里的人还是都很认可。”
看似玩笑的一句话,其实是想告诉屈突昊志,他柯邪卢狄能够做很多事,也有更多的筹码。
屈突昊志“哦!”了一下,问道:“那不知将军得到了谁的认可呢?”
柯邪卢狄没想到屈突昊志会这么直接,一下被问住,他肯定不会当着雅丹的面说谁支持他,除非他有干掉雅丹的心。
柯邪卢狄不自然地笑了一下道:“不知屈突小英雄今天到此,有何贵干?”
谈判就是这样,谁先开口,那么就证明谁更加急迫,主动权上不再占优。
按道理,本来是屈突昊志找上门,主动权应该在柯邪卢狄手里,可谁让他是个不甘于寂寞的人,屈突昊志正是看准了他这一点。
屈突昊志心里暗笑,这个柯邪卢狄城府很深,自己总算争取了点主动权。
屈突昊志说道:“当然是请将军护送公主回英雄城,解救公主可是大功一件,相信将军定会得到国主的奖赏。”
柯邪卢狄问道:“从英雄城传回来的消息,只是说你们被劫持,那你们又是如何逃脱的呢?”
屈突昊志道:“劫匪放了我们。”
柯邪卢狄更加肯定了他的判断,问道:“那劫匪可是这塔基比山里的各齐鲁鲁人?”
屈突昊志道:“是,就是他们劫持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