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无歌看了看影卫,“放心,侠娘在这里我怎么会跑?还有,我的身家性命都在你肩上的行李里,我就算要走人,也不能乞讨为生吧?”
她才不会这么亏待自己。
影卫点了头,看楚无歌倒是正视她的贪心,觉着有趣。
楚无歌就近找了郎中,见郎中一副不着急模样,加了一副首饰,郎中才一路小跑,向客栈去了。
楚无歌步子匆匆,“嚯!”
后脑勺被石子之类敲打了一下,不疼但是受惊吓,楚无歌揉了一把,皱眉转身去看这“天降横祸”—
她没有看到祸,是喜,还是大喜!
“大侠?”
望出去,客栈前桥头柳树下,白发男子,一把长剑背在肩上,一头长发遮住半个后背。
“姑娘,怎么了?”
见楚无歌停住,郎中开口询问。
楚无歌向白发男子那边望了一眼,心里有些悸动,解释:“二楼直走第二间房,你去了那里有人接应你,看的出来姑娘我不差钱吧?快去救治,治好报酬翻倍。”
哪里见过这样出手阔绰的客人?郎中大喜,怕误了救人时机,急忙进了客栈。
“大侠。”
楚无歌欢喜,直奔桥头去了。
待到桥头,楚无歌呼了口气。
白发男子回身,与楚无歌相对。
白日里的他更好看了: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抿嘴笑时挂着一对酒窝,整个人透发着江湖气。“楚姑娘,又见了。”
他声音温和,好像三月间荡过峡谷的风声,挠着楚无歌的心,几乎让她站不稳。她暗骂:有点出息不好么!
“我叫灯暮,直呼大名就好,不必与我客气。与姑娘说起天元山一战的事情,得知姑娘也是这场战争的受害者,且我见姑娘也有心为天元山死去的侠者们正名,阻止和亲之事,我深有撼动。多年以来,藏廷的官僚于朱门风流快活,将护国重任皆抛于一方游侠肩上,如今出了意外,也是推卸责任。我代表游侠来到国都,就是为了此事。倘若能够得到姑娘相助,事情进展定会更顺利。”
“那,灯暮大侠,如今事情可有进展?”
灯暮。楚无歌默念。
和亲的事情既然有诈,楚无歌自然要探寻明白,且这不仅仅是关乎自己的新世界之行,也是关乎一方天地、国境游侠的事情。
“我们必须知道,泄了天元山上交战阵法秘密的人到底是……”
灯暮的话卡住,他余光瞥到一旁客栈一扇窗前有人看着他。
“楚姑娘,你身边的人是影卫。”
这话不是疑问语气,带了提醒的意思。
“是。”
楚无歌答,不解灯暮为何如此说。
“影卫之主司夜无尽是刺影门门主韩集之徒,因此影卫集团算是半个朝廷暗门,有些事情……我们都怀疑这次天元山战败与朝廷的人有关。楚姑娘,待你何时得了自由身,我再来与你商讨。”
说完,灯暮飞跃到了湖上轻舟,以内力推舟,一身潇洒,远去了。
楚无歌盯着灯暮的背影,觉得心跳加速,而后皱眉,转头仰望,看见客栈二楼,影卫正立在窗前看着她。
这……坏她事情的影卫!
“公子,我尽力了。这病人不会有性命之忧,不过她的全身经脉似乎被一股力量封锁住,连说话可能都是问题。只能够慢慢的调理着,等待着经脉的疏通,到底到什么时候才能够好转,再世华佗恐怕也说不好。”
郎中在影卫的面前低着头,他没来由的觉着面前的黑衣男子一身冷气,让他不敢靠近。
“别带华佗的名声了,治不好就说治不好!”
楚无歌推门而入,到了郎中的面前,听到了方才的话,也是无可奈何。
“该给你的报酬给你了,多出来的不是翻倍奖励,是让你开几副药来,先把皮肉伤调理了。”
伸手从荷包里掏了一把银两给了郎中,楚无歌瞥了影卫一眼,满心都是烦躁。
“好嘞,姑娘,我这去准备。”
郎中瑟瑟发抖的走了,心里感叹总算离那黑衣人远了。
看郎中走了,楚无歌默然到床边看侠娘,侠娘毫无动静,楚无歌轻叹一声。
而后,楚无歌看了影卫一眼,抿唇垂眉,似受了委屈,靠近桌边后扑通一声坐在椅上,做出失落模样。古代男子大抵怕女子哭?她心里揣测着,抬手揉眼,低头不语。
她演技欠佳,自然是半滴眼泪没落,委屈模样倒是像几分。
“主人,你这是为何?”
影卫看楚无歌,到底还是询问一句。
“还能为何?方才我遇上个喜欢的男子,本以为可在远嫁丑男前享一回美好情动的滋润,可是那人看见你在楼上监视我,认为我与你是一对儿,弃我而去了。”
“……”
影卫一时语塞。
“日后可否离我远一些?”
远离即有逃跑的机会,楚无歌低头质问。
她心知影卫心甘情愿做她仆人,定然是有目的,虽自己眼下认了代嫁的亲事,可她清楚,自己不会嫁的。
“这……我是主人的影卫,自然是长伴左右,怎敢废离?且就算主人为避嫌让我远去,那也是避夫君的嫌。你还未成和亲大礼,只纠缠一男子,我自然不能离去。”
影卫将话说的头头是道,隐匿了一抹无奈情绪,他看楚无歌的伪装模样,心里感叹这女子演戏拙劣,但是配合出演,并不拆穿。
“你还是我的影卫?我是你的主人,你还为我未来的远嫁丑男着想了?我不过想莫使年华虚过,你也知道我和亲礼成后会面对何种生活?初见时叫我主人的人是你,如今让我心情烦闷的也是你?你护着的人做了和亲公主,你这一遭,一定能捞到不少好处吧?”
楚无歌淡然质问,目的自然是为影卫与她分开,她可与灯暮相见议事。
影卫却是一愣。原来……楚无歌一直如此想。
影卫淡淡笑了一瞬。
楚无歌的身上有他留下的主仆间相连药散,到了哪里他都能够把她揪出来,与她纠缠实在是种烦扰人心的体验,影卫收起隐秘的情绪,点了头。
“好。主人,日后,我离你稍远一些。”
“稍远?稍远是多远?不行,必须得是能有多远就多远。”
楚无歌得寸进尺。
“是,主人。”
楚无歌见好就收,揣测到底难以容易甩掉影卫,只暗自咬牙切齿道,“很好。”
觉着满意了,楚无歌想这影卫方才在巷子里护着她也护的不错,便先这样了。
“楚……”
侠娘发声,楚无歌急忙到了床榻边。侠娘方才散乱的模样经由影卫处理成了平常模样,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努力的翕动着唇,侠娘拼尽力气让自己发出声音。
一旁影卫看着,心里一沉:他知道侠娘的经脉被锁,也知道她哪怕发出一点声音有多困难。
“侠娘,我在。”
楚无歌过去伸手抓住侠娘的手。
侠娘努力张着嘴,神态狰狞。
“啊,我知道了。”楚无歌想到蝴蝶玉佩,快步到了影卫身边扒开行李取出玉佩盒子,回到侠娘身边,打开。
那一瞬间,侠娘的眼睛好像散发了光出来,是那种怀着希冀、却又不可得的纠结之下满盛的温情。
楚无歌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眼神竟然能够如此……饱含深情。
她微张着嘴,从喉咙里努力发出声音,“摘……摘星……楼!”
摘星楼?
楚无歌皱眉,紧紧攥住侠娘的手。
“摘星楼怎么了?”
楚无歌追问,一脸疑惑。
瞳孔里映着楚无歌急切的模样,侠娘的唇角浮现了一点笑意,仿佛她得到了极大的慰藉,而后闭眼,像是疲累到了极点,得到了让她入眠的释放一般。
“侠娘!”
楚无歌唤她一声,不闻应答,此时她的心里只留了三个字—摘星楼。
“摘星楼是什么地方?”
看影卫,楚无歌皱眉发问。
“藏侠国国境第一高楼,位于皇宫旁,为招待四方来客和候门贵族设宴之地,平常人,不得进入。”
差点忘了古代帝国是将等级秩序规范严明、不得逾越的捆绑场,命运不由人定,尊卑自降生即成定局。
那么……侠娘为什么说起摘星楼?侠娘又是被谁所伤、被谁锁了经脉?秘密大概是藏匿于摘星楼,楚无歌面色冷静的看了侠娘一会儿,在这浮浮乱世得到一点慰藉都非常不易,既然她占了楚语的身份,也是要帮楚语将这份情意偿还了,何况侠娘如此受难,方才流露的目光却是给了她极大的震撼。
楚无歌将目光转向影卫,佯装惊奇的模样。
“这么厉害?那我就向藏皇讨摘星楼住上两个月!”
影卫无言。
“影卫,将行李给我。”
说着,楚无歌走到影卫面前,取下他肩上的行李,挂在自己肩上。
“你留在这里照顾侠娘。”
“你可知摘星楼如何走?侠娘之事到底是为何?你在天元殿学的……内功心法,可足够你走到真相明朗的时候?”
其实也是想借这机会甩掉影卫,楚无歌又想影卫的话有理,沉默。
影卫看楚无歌一眼,转身到了房门前拉开门,楚无歌便见一位与影卫同样打扮的人出现在门前,只是他戴了面具,只露了一对鹰眼。
“这是……?”
楚无歌惊奇。
“这位是我的同僚,影卫。”
影卫偏头向楚无歌解释,而后看面具影卫道,微微使了个眼色。“这些日子便留在这里照顾床上受伤女子。”
“是。”
她的影卫也太欺负人了,同为影卫,怎么好意思使唤那人的?
怀着愤愤的心情,楚无歌出了客栈、走在繁华街巷、不时回看,见影卫在一米之外紧紧跟着。
哪怕她故意穿着拥挤的人群走,影卫依然能够抓着她的方向,绝不跟丢。
心里痛骂影卫,楚无歌拐了一条偏僻的巷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