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皇后娘娘,竟赶上府衙里面问案子的。”
瞧着安锦如此的不讲规矩,段无双倒也不恼,只是淡淡吩咐了画未给她梳妆,叫安锦将人请去正殿奉了茶,稍等一刻钟就出去。
外面海选侍正跪在殿里哭的梨花带雨的,任凭安锦怎么劝说也不管用,干脆将茶碗撂在一边,正要恼火,被后面匆匆赶上来的画未拦住了,画未行至海选侍面前问安:“海选侍,我家娘娘一向身子不好,见不得眼泪的,您还是收拾收拾迎着我家娘娘吧。”
海选侍自然是知道画未是段无双身边得力的,威信声望都是在那摆着的,即刻就收了眼泪,被身边的宫人扶起来落座了。
段无双款款上了正殿,坐在上首,看着海选侍行礼也没叫人扶,面上含着笑,只是笑意确不达眼底:“这又是怎么了,梨花带雨的?”
“嫔妾自知不该叨扰娘娘,只是那赵宝林十分是过分了,竟然抢了嫔妾的炭火。若是平日里别的事情也就罢了,只是娘娘都知道嫔妾冬日畏冷,嫔妾……”她说着又开始哭起来。
画未得了段无双的眼色,给海选侍递上手帕,并将她扶起来,温声细语的安慰她,一点不似方才:“选侍不必如此难过,皇后娘娘心里明镜似的,自然会为您主持公道。”
“赵宝林不过是一介宝林,位份远在你之下,怎么敢抢了你的炭火份例?”段无双一双美眸幽幽的看着她,看的海选侍心里有些发毛,不敢与段无双对视。
她垂下眼眸,没有直视段无双:“先前是嫔妾身边的奴婢去领月例的时候,与赵宝林的宫人起了一些口角争执,”她的声音由低转高,“但是定然是赵宝林的宫人先出言不逊,嫔妾的人看不过去这才驳了回去的。”
段无双不紧不慢的点点头,而后接过明月奉上的茶水吹了吹茶沫,似乎方才并没认真听海选侍说话,似乎是在想别的事情,好一会没说话。
海选侍方才又跪在了地上,等了许久没见段无双回应,她膝盖都有些酸痛,抬眼打量着段无双,见后者有些心不在焉,试探问道:“娘娘?”
目光落在海选侍身上,却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她将茶盏放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段无双颔首,“怎么只见你,没见赵宝林?去请赵宝林。”
安锦站在一侧,领了段无双的命令,带着几个宫人离开了。
段无双又陷入了沉默,海选侍只身跪在地上,一时之间站也不是跪也不是,眉头紧紧的皱起来,紧咬着下唇,却不敢发出声音。
她原本是以为,皇后娘娘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软柿子,坊间流传不过是些空话,挑着段无双这么个好欺负的,叫后宫里面的人瞧瞧,她攀附上欣常在是个正确的抉择,只有欣常在身后有太后的依靠才是安稳的靠山。而现如今看着段无双的样子,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想法,只怕面前这位才是不发威的老虎。
安锦一来一去是快,没多久就带着赵宝林来了。
“见过皇后娘娘。”原本还不知道皇后娘娘突然召见自己是有什么事,眼下一看着海选侍跪在面前脸上犹有泪痕的,登时就明白了,“不知娘娘找嫔妾……”
段无双含笑为她赐座,全然不顾地上还跪着的海选侍,开口并未说炭火一事,先是问候赵宝林近况:“我瞧着你瘦了不少,可是最近有什么烦心事?”
原本会以为海选侍先自己一步前来哭上一通,皇后娘娘召自己是要直接问罪,不想她却错开了话题,一时间搞得赵宝林有些猝不及防,但还是笑着回道:“劳娘娘费心,一切都好。”
段无双颔首,默了许久,才道:“海选侍说,你克扣了她的月例银子?本宫竟不知一个宝林竟也可以踩在选侍的头上?”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着实吓了赵宝林一跳,她身上一抖,立刻从座位上上滑下来跪倒在地上:“嫔妾自知是自己僭越,只是实在是海姐姐逼迫我在先,嫔妾迫不得已才……”
“你胡说!”海选侍立刻反驳她,言辞具厉,哪有半分方才柔弱的样子。她呵住赵宝林,转头冲着段无双重重叩头,“皇后娘娘,是那日赵宝林身边的宫婢先出口伤人,嫔妾身边的喜鹊可以作证!”
说着,从门口进来一个小宫婢打扮的,唯唯诺诺的进来,看来不像是会主动挑事的样子,进来跪倒在门边,声音细细的:“回皇后娘娘的话,是那日奴婢去领月例,遇见赵宝林身边的芍药姑娘同去,她处处对奴婢恶言相向,还说我们娘娘不过就是依附着欣常在……”
“喜鹊是你的心腹,说的话怎么能信?”赵宝林也立刻反驳,“娘娘,分明就是海选侍仗势欺人,嫔妾气不过,才想出了这么一个笨法子,不过就是出出气罢了。”
两边愈演愈烈争论起来,完全不顾坐在主位上的段无双。若是叫不知情的人看去了,哪里能知道这是宫里的娘娘,只以为是巷子口拌嘴的妇人。
段无双由着她们吵了一会,正等两边要站起身厮打之时,她手中的瓷盏突然脱了手,重重地砸在地上,茶水并着碎瓷片四下飞溅。
屋子里的人连忙噤声,纷纷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声。想着皇后娘娘该是恼怒了,但抬眼去瞧,她面上平静无波,直叫人怀疑那碎茶盏是不是出自她手。
“赵宝林与海选侍,于皇后面前失仪,无视宫中的规矩,一律罚俸两个月,禁足一个月。芍药与喜鹊,吵架拌嘴,更是忘了自己的奴婢身份,攀污主子,”
下面的众人纷纷将头埋得更低。
“杖毙。”
屋里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饶是画未与安锦也不曾想过段无双会罚的如此重。
“娘娘!”喜鹊与芍药连连磕头,“奴婢知错了,您饶了奴婢吧,皇后娘娘……”
段无双坐在上首,低垂着眼眸,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完全听不见旁人说什么。其实哪里是罚他们殿前失仪,不过是借故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给后宫众人一个警示。海选侍竟还以为可以为自己立威,不想这才是真正为他人做了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