镣铐和脚链让乌兰行动极为不便,即便如此,也没能阻止他学习或完成一些精细的东西,比如写字。
那杆勉强能称作毛笔的东西是乌兰为自己所制,笔杆是木头,很长,因为太短的话,镣铐会让乌兰根本写不出像样的东西。嚎鸟与秃鹫羽毛混合制作的笔锋显得坚硬,不过粘性合适,而且硬一点也更适合在石头上书写。
此刻,沾着那碗乌鸦血,乌兰在一块平整的石头背面写着蒙歌文字,他写的是厄鲁特已经失传了大半部分的传奇歌谣,其中不为人知的部分乌兰便自己填上,这些要是被人看到,乌兰肯定又要遭受责难,好在这恶臭熏天的地方,哪里还会有人特意来看他。
每写完一行,乌兰都要间隔开很长的距离再接着写下去,因为他打算在蒙歌文字的下方再写一遍中原文字。
单论书法,乌兰其实更喜欢中原的字,字的形象更美,同样的字还有许多种写法,包括下笔的力度、角度不同,都会让同样的字显露出别样的感觉。
听到马蹄声时,乌兰还紧张了一阵,等看见马背上的人,他才安下心来。
乌兰从那块大石头上跳下来,两匹马也刚好停在他的面前,当先那巍然雄壮之人自然是阿古拉,而出现在阿古拉身边的美丽少女,叫做托娅。
乌兰迷恋着托娅,而托娅始终爱着阿古拉,对此,乌兰没有觉得丝毫悲伤,反而为此感到庆幸,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法带给托娅幸福,中原有位叫欧阳依静的传奇剑客,乌兰觉得他的诗最能表达自己的心意,“君恋西川水,细培青柳枝;明日芙蓉花,抚养彩蝶来。”
阿古拉从来不顾忌乌兰一身污秽,见面便亲切的与乌兰相拥,“叔叔,你背上的头发又长了一些,当心哪天会压断你那瘦弱的脖子。”
乌兰离开阿古拉怀抱,看着托娅笑道:“美丽善良的姑娘,是你把草原的天神变得如此风趣吗?”
托娅笑着说:“但愿天神不要怪罪于我。”
阿古拉的微笑如朝阳般温暖,“别叫我天神了,虽然我很希望自己就是,可眼下却还差得远,我带来了羊肉,叔叔,你要多吃点,长胖一些,脖子就更安全了。”
点上篝火,搭上架子,三人便围在一起烤起了羊肉。
托娅拉着乌兰跳起了舞蹈,乌兰虽然跳不好,却感到了莫大的幸福。
吃肉时,阿古拉说道:“叔叔,之后又一段时间,我可能不会来看你了,不过托娅一定会经常来给你送上最鲜嫩的肉。”
“你要远行吗?”乌兰问道,在蒙歌,只有王的候选人才能进行远行仪式,独自走遍整个草原,并且活着回来。
托娅将割下来的肉分给两人,说道:“不,阿古拉还没有那个打算,只是最近这段时间,草原西北方向,有很多人无故被杀,他们的牛羊也都被杀死,吃得只剩白骨。”
“是兽群?”乌兰皱起眉头,草原上,除了变幻莫测的天气,兽群便是人们最大的威胁。
阿古拉说道:“不是一般的兽群,狼、黑獒和狮子都无法造成那样的伤口,部落首领们都在担心那预示着更大的危险。”
“西北方向......”乌兰说道,“那就是临近‘断望山’背后血色草原的地方,难道是从血色草原跑出来的野兽?”
“这正是首领们担心的事情。”阿古拉说道,“如果血色草原的危害开始向外蔓延,那将会是一场更大的灾难。”
托娅祈求般的说道:“长天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断望山不是永远无法跨越的领域吗?兽群一定不会是从那里而来。”
阿古拉说道:“传说未必靠得住,我必须亲自前去确认,但不管那些畜生从哪里来,我都必须将它们诛灭。”
“你会带多少勇士?什么时候出发?”乌兰问道。
阿古拉笑了起来,“我一个人就足够了,叔叔,陪你吃完羊肉我就立刻动身。”
和千军万马比起来,乌兰更相信阿古拉,但此刻他仍旧犹豫着。
“乌兰,你在想什么?”托娅问道。
乌兰看向阿古拉说:“你能带上我吗?”
阿古拉笑得更深了,“哈哈哈,叔叔,你在说什么呢?我要去狩猎一群非常危险的野兽,你跟我去能做什么?”
乌兰笑道:“当然是去见识你的威风了,另外,我也想看一看祖先曾经生活的地方,哪怕是隔着断望山去想象。”
“那太危险了,而且各大部族也未必会同意。”托娅担忧道。
然而阿古拉却似乎能理解这位和自己同龄的叔叔,他突然说道:“叔叔,我们身上果然流淌着一样的血液,你看着虽然像个中原的书生,却和所有草原子孙一样拥有尊严,不管有没有人反对,我都会带着你一起去。”
“阿古拉,你真的要带上乌兰?”托娅说道。
乌兰说:“放心吧托娅,我一定会活着回来参加你和阿古拉的婚礼,如果实在太危险,阿古拉会把我揣进怀里的。”
托娅站了起来,大声道:“既然这样,那,那我也要去。”
两人都愣了一下。
托娅对他们的反应很不满,说道:“如果你们不带上我一起,那我就回去叫上部族的所有勇士,死也会跟在你们身后。”
乌兰本来还想游说,可阿古拉却竟然同意了。
“我的托娅,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我都会带你去。”阿古拉说道。
“真的吗?”托娅太高兴了,扑进了天神怀中。
她幸福的样子,在乌兰眼里就像美丽的霞光。
......可对苏剑心而言,霞光是如此的刺眼,令人难受。
温暖的阳光下,苏剑心根本连眼都睁不开,想要翻身起来,却突然感到一阵摇晃,摇晃的不是苏剑心自己,而是包裹住他的东西。
模模糊糊之间,苏剑心感觉自己好像被很多藤蔓包围着,并且悬浮在半空之中。
勉强坐起来一点,苏剑心下意识用手去遮挡阳光,然而他一动右臂,却猛然发现自己右肩以下的地方空空如也。
“我的手?”苏剑心喊出声来,喉咙一阵开裂般的疼痛。
仔细检查后,苏剑心意识到,自己的整条右臂都没了,虽然右臂早已被穆还珍废去,可眼下的情况还是叫他即疑惑又沮丧。
良久后,苏剑心才又看向了四周,他忽然发现,自己此刻居然是在一颗参天大树上,包住他的是一种类似吊床的藤蔓,两端用绳子固定在树枝上,苏剑心离地的距离至少有十多丈,但这里也只不过是那参天巨木一半的高度。
离苏剑心不远的地方,还挂着很多藤蔓吊床,有的上面还挂着衣裳,还有一些吊床里居然也躺着人。
“这是什么地方?”苏剑心自言自语道,“我不是应该已经被邓玄杀了吗?”
“你醒啦。”
就在苏剑心疑惑时,一个清脆的女孩儿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那道横着的枝干上,倒吊着一个穿着短裤,斜挎布包的女孩儿,她那双浑圆水灵的眼珠子盯着苏剑心,阳光穿透面颊,叫苏剑心过目不忘。这么高的地方,她只用一只脚便将自己稳稳的固定在了树上
“你是谁?”苏剑心问道。
女孩灵活的蹦了下来,落进苏剑心的藤蔓吊床里,苏剑心这才发现吊床的空间并不小,容下四五个人也没有问题。
“我叫花团儿,可怜人,你呢?”女孩蹲在那里,就像只小猴子。
“可怜人?”苏剑心又看了看自己已经不在拥有的右臂,苦笑道,“是够可怜的,呵呵,我叫苏剑心。”
“苏剑心......”花团儿似乎觉得这名字很奇怪,露出一脸疑惑。
“姑娘,我怎么会在这里?你知道我的右手是怎么回事吗?”苏剑心问道。
花团儿说:“是敖羽带你来的,我们看到你的时候,你的样子可吓人了,浑身都是裂口,还有你的那条右臂和右脚,简直又臭又恶心,欧阳婆婆用了整整七天才把你救了回来,你的那条手臂烂得实在太吓人了,欧阳婆婆说如果不把它切掉,你肯定会死,唉,所以这两个月来,我们都叫你可怜人,不过比起一条胳膊,还是命重要,我说的对吧?”
苏剑心点了点头,“是啊,命更重要。”
花团儿又说:“婆婆还治好了你的脚伤呢,虽然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但总是能下地的,说起来你也算是福大命大了。”
苏剑心这才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脚伤,发现的确好了很多,“断掉的筋脉都能接上,那位欧阳婆婆真是医术高明,对了,花团儿姑娘,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花团儿笑着来到苏剑心身边,然后向前一指,“你看那儿。”
苏剑心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在那高有千丈的巨大崖壁上,八个大字竟然满满的将其覆盖
——冥花葬下,万剑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