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说：“宰相门前三品官”。
我循着白云起的指点再看向那车马聚集的地方。只见一人身穿深灰色长衫，明显与他人不同。这所谓的不同倒不是指衣服上，而是气质。
他没有身为一个车夫那普遍的低三下四，甚至有着一些倨傲。在看其他人的眼神中露出了微微的不屑。其他的车夫在面对他的时候也是尽量一脸的笑意，就差把讨好二字写在了脸上。想想也对，同样是做下人，你在宰相府里做和在九品芝麻官的家里做的待遇可是大相径庭。
白云起在我的后背上轻拍一把道：“去吧。我也该上朝了。”
这时我才发现，聚集在皇宫门前的人群已经按照文武官的排列方式自行排成两排。我揣着手，走向那车夫仆役扎堆的地方。
“新来的？”气质明显高于其他人的车夫见我走来，斜着眼问道。
我点点头：“啊！对！新来的。”
“哪位大人家里的啊？”他又问。
“六扇门总捕白大人的。”
见我如此回答，这车夫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异色。他说：“哦？林捕头与李捕头今天怎么没来？”
“可能是有事在身吧......”我哪知道白云起今天抽了哪门子邪风非要带我来。
“有事？”他上下仔细打量了我一番——恨不得把我衣服扒了看个通透那样的打量之后，压低声音小声道，“你是......？”
“好说，好说！我叫张小虾。”
哪知道话音一落，我的身边立马围了不下十余号人。他们七嘴八舌地问着一堆奇奇怪怪的问题。譬如“听说宰相府比武你要去？”“你现在什么修为？”“你师出何处？”“你真的与徐之问交好？”等等......
更有甚者居然问了我一句：“听说你跟徐之问乃是龙阳之好......”结果这货被我一脚踹飞。
我忽然发现当明星挺不容易的。除了每天的工作之外你还要防着各路狗仔的长枪短炮。一个不留神就被拿住把柄去做文章。最可气的是这些人打不得，骂不得。典型的那种给你气得牙根直痒痒恨不得分分钟弄死他，他却有恃无恐地对你吐着舌头“略略略”。
最后，我索性往地上一蹲，把脑袋往腿间一埋，双手耳朵一堵......这个世界终于恢复了应有的安静。我不知道我啥时候开始好像变成了某场戏的主角。他们有的在等我闪亮登场，再以雷霆之势摧毁反派；有的在台下冷眼旁观，等着我出糗；还有的则是手里捏着被汗水浸透的一张票，在等待时机决定是否要掺和进这场戏里......
不知过了多久，一众朝臣从宫门缓缓走出。为首那个长相略像徐之问的老头迎着他那车夫走来。我知道，这老头就是徐隐。
车夫扶着徐隐上了马车，临了还在徐隐耳边说了几句。后者闻言将目光锁定在我的身上，看得我又是一阵发毛。
“走了。”白云起的声音在我身侧响起。我这才回了回神。
回去路上，我小声地问：“他们为什么都知道我？”
“看来是徐之问放出去的风了。这是在给你造势，也是给你造事。”
“啥？”
“之前林老弟同你说过，徐之问想要让你赢，必须得表明态度跟你站在一起。看来是行动了。经他这么一折腾，与宰相府亲近的人倒是没什么。只不过徐隐朝中的那些政敌的矛头便也有了新的指向。”
说话间，我们就已经走到了六扇门前——本来也不远。
今天的门房居然是林书酒，这倒让我很意外。我问：“林叔不是总捕吗？怎么也来当看门的？”
“没啥事，就想着过来坐坐。”林书酒温和地笑道，“刚刚约了司空老哥来跟我下棋，这会儿也快来了吧。”
白云起径直走了进去。只不过是对着林书酒点了点头。
“张公子陪我坐坐？”林书酒邀请我道。
对于这种慈祥而又温和的老人，我一向不擅长拒绝。于是走进门房找了个旮旯处的椅子坐了下去。
有史以来最尴尬的事情发生了！“咔嚓”一声，那可怜的椅子随着我屁股的落下发出一声惨叫之后碎裂开来。林书酒一脸怪异地看着我。我则是一脸尴尬地看着他。就在我俩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司空昀推门而入。
见到此情此景，伸手一指林书酒：“呔！何故伤我小友？”
“老贼！休要胡言！”我坐在地上一拉司空昀的裤子道。
“这......”林书酒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这件事，吞吞吐吐道，“这不关我的事......”
“小友！别拽了！”司空昀腾出一只手扥着裤子道，“让你拽松了！”
我扶着司空昀的腿缓缓站起，那感觉就像是小说里被反派殴打得不要不要的主角正在坚强的觉醒。司空昀扶住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我，冷声对林书酒道：“说！为何伤我小友？”
“跟人家没关系，没关系。”我急忙摆手道，“那个，你俩不是要下棋？让我看看？”
林书酒见我打圆场，也赶紧扯过话头：“对！下棋！张公子好好看看，也许对你有好处呢。”
......
林书酒与司空昀下的是围棋。棋盘纵横十九道，黑白二色分阴阳。二人本应高山流水，焚香抚琴，却是在这小小的门房之中手谈了起来。
我在一旁看得云里雾里，只觉得他们二人下棋好像都保持着一种心平气和的态度。没有公园老头下象棋那般将棋子落得“啪啪”直响，也没有围棋高手那般深思熟虑。落子不假思索，可谓是胸有成竹。
期间，林竹将脑袋从后窗伸进来看了一圈。我估计他是在找西瓜或者黄瓜。
“张公子，你可看出我与司空老哥这盘棋有什么门道？”林书酒嘴上问我，手里的棋子却是毫不停留。
“下得不错。”我又不懂棋，瞎说就是。
林书酒微微一笑，道：“这黑白二子就好比阴阳，阴阳就代表着大道。都说大道无形，我看倒不见得。”
我见林书酒有意点拨，便做出一副虚心的样子问：“那林叔认为大道有形？”
“有！何止是有！”林书酒继续道，“就像这盘棋。有攻有守，有进有退。随心自然，便是大道。老夫不善武学，但也深知那昆仑山功法的霸道。一剑入仙境，说出来又是何等的气魄？可又有谁知那后半句？”
“后半句？”
“便是一剑落凡尘。”司空昀接过话头，“白衣虽为剑仙，但却不是真正的剑仙。你可知原因？”
见三眼老贼司空昀都是一副玄而又玄的模样，我开始小心起来。试探着答道：“他还没有一剑落凡尘？”
“是了。”林书酒赞许地抬头看了一眼我，继续低头下棋道，“显圣方为仙，若是不显圣，世人如何得知啊？白大人与宰相徐隐朝野间纵横捭阖，白衣剑仙于这江湖上就像这棋子。一步踏出，便是不登仙，不回还。棋子终究是棋子，江湖到底还是江湖。”
经林书酒这么一说，我的脑海中好像闪过什么东西，却又抓不到。
“小友可有感悟？”司空昀笑问道。
我摇了摇头，表示感悟不深。
“那你说这局棋我二人谁赢谁输？”林书酒指着期盼问。
“看不出来。”我依旧摇头。
林书酒也不气，手指在棋盘上方虚划了几道，说：“你看，如此分割下来，显然是司空老哥胜了我几目。”
“林兄承让了。”司空昀微微拱手道，“小友，今日随白总捕上朝，可是有何发现？”
“他们好像分派系一样。”我将最基础的发现讲给了二人。
“那你说，是宰相这边的好？还是别人好？或者说，你觉得他们谁是忠，谁是奸？”林书酒问道。
“说不清。”我摇头苦笑。
哪成想林书酒竟然赞许的点点头，他说：“对！就是说不清。这些人都是忠臣，也都是奸臣。单拿白总捕说，他为官清廉，刚正不阿。初见你时不也有心将你击杀？宰相徐隐，为民为君都出了不少的力，如今不也把你当成了这棋盘上的棋子？”
“这个白总捕倒是给我讲过。”我插嘴道。
“那些个弹劾白总捕的，哪个被剥了官衣？说白了，他们输了一手，却又在陛下那里得了一个忠君的好名声。你说，哪个多，哪个少？所以啊，有的时候这输了，反而比赢了更有用。那宰相府的比武，你可要小心点。莫要一时胜负心大起，赢了不该赢的，输了不能输的。”
我豁然开朗。这老头平日里跟一根蔫黄瓜似的，一说起这些门道又仿佛一根碧绿挺直顶花带刺的黄瓜一般——等等！我为啥要把他比作黄瓜？
回到李承君的房中，却不见李承君人。估计又去那仙茗茶楼泡妞了。我也不管那些没用的事，在床上盘腿打坐，运起真气来。
按照白衣的要求，每日要运行真气三个时辰。我知道，他不会坑我，所以我也就照做了。我也知道了，从我们一行人踏入京城那一刻，便已经成为了旋涡的中心。或者说，已经变成京城这盘棋上几枚横冲直撞而又重要的棋子。
PS：感谢小邓子、森森、坐轮椅的猫三位好友为我鼓励与支持。在此特别推荐以上三位大佬的作品：
《少年纵马且长歌》——小邓纸
《狼仙生，你的尾巴露出来了》——坐轮椅的猫
《有了外挂就当魔王吧》——森森森森子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