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骆明筝找我帮忙,隐约透露出一点关于右相叛变的蛛丝马迹,应该也是从方妙薇那儿得知的吧,于是我便同卓子絮说了此事,卓子絮说他早知道,那就将计就计,惹怒方妙薇,让她走投无路只能跟着她老子一样叛变。我料到她听到我跟卓子絮的对话会通知她老子派兵攻来,事先知会了卓子梵,让他派支军队来装样子,至于方妙薇暗中吩咐人送去的信函,不止没送出去还落进卓子絮手中。右相安插在齐军的耳目其实早都揪出来了,卓子絮威逼加利诱,那些人怕死的怕死,贪心的贪心,背叛了右相,甘愿在卓子絮底下办事。
果然,方妙薇以为卓子梵发来做样子的军队是她的密函引来的,立马嫁祸到我身上,一来可以除去我,二来,得不到卓子絮,那便毁了他。最毒妇人心啊。当然,我真的只是为了帮骆明筝而已。右相的事牵连到她,她入狱那是必然,我逼她也踏进叛贼的行列,是要她死,啊,不不不,假死假死,名义上是死了,但实际上,和骆明筝远走天涯。
卓子絮答应不马上拿出降书而是先陪我们演一场戏,也算对方妙薇的愧疚吧。表面上让方妙薇死去,实则给她自由。
“如今你通敌罪证确凿,还有什么好说?”
“是你们逼我的,是你,是你,舒蒙蒙我杀了你!”方妙薇发狂了,她知道她被算计,疯了一般想朝我扑过来,被骆明筝拉住。
“方妙薇为最臣之女,又与贼子勾结,欲陷齐军不利,今日本王在此将其休离,削去齐王妃之名,赐死。”
“卓子絮,你不能这么对我!”方妙薇哭叫不止,声嘶力竭。
卓子絮置若罔闻,很是平静道:“此事本王也算给大家了一个交代,邑陵的军队只是为了引出营里的奸人,如今真相大白,不日便会撤回。孰是孰非,往后还望各位擦亮双眼。”
将士们无一不感尴尬,相互瞧瞧,竟不约而同从喊着要杀我转到喊着要杀右相上。
方妙薇此时在骆明筝怀里的样子委实凄惨,我偏过头去不忍看,卓子絮握着我的手紧了紧,朝我颔首,我明白他的意思,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如果今日不上演这一幕,不在众人面前将她赐死,等右相的事牵扯到她再去救时,只怕救得了命,她一辈子也要在牢狱中度过了。
十月,齐军拿下龙平,四晋,舜城,百里,莫岭等二十一地。次年一月,继续挥兵北上,二月冀州与太子军会师,天下大定。
距起兵已有一年多,能在这样短的时日里攻破各城,不仅由于齐军军力过硬,也归功于君王必懂的两个字,民心。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沿路打下来,关于太子卓子远逼宫一事,支持远大过于反对,除了不得已的情况,两军都尽量避免伤及百姓,遂民心日益大增。
上京越来越近,我回望走来的路,觉得人生真是这样,有苦有乐,尽管这句话俗得可以。
我来这儿三年,认识卓子絮两年,相恋一年半,觉得爱上他很幸运,哪怕他给不了我完完整整的幸福。如果我还在现代,和一个普通男生恋爱,喝着奶茶压着马路,可能比在大武国和卓子絮恋爱要轻松愉悦,可是那个普通男生永远不会让我透彻明白什么叫做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生,痛并快乐着。
老,我们都在慢慢走向生命的末端,只有一辈子,只能用这一辈子去爱,口中说着生生世世,可人究竟有几个轮回,谁知道呢?
病,所有病痛都发生在我身上就好,我要他健康平安。
死,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后他就忘了我。
怨憎会,曾经我对他恼,对他怨,却仍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渐渐的,我们都发现,之所以恼,之所以怨,全凭在乎。
爱别离,我多怕和他分开啊,一分一秒都不行。可是若真的分开又怎么样?我的心总是遂他一处的。
求不得,我对生命的希冀很多,而这些希冀无疑围绕着一个中心旋转,那就是和他在一起。在一起吵架也好,腻歪也罢,至少做这些事的时候,心里是诚实的。
还记得方妙薇被当众赐死的那天,她哭喊累了,痛快喝下卓子絮赐的那杯毒酒。那时,我竟能体会她的心情,“如果,我从没遇见这个男人,那会有多好。我便不会恨,不会妒,未尝苦果,披着来时的纯善,渴望人生”。
诚然,那杯毒酒只是药酒而已,饮下十个时辰就会醒来。卓子絮给了骆明筝很多物品很多钱,让他好好照顾方妙薇,带着她好好生活,但骆明筝什么也不要,一匹马,一个爱人,足矣。他抱着方妙薇说,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已经在怀里,其余还有什么更为耀眼?这时的他们会在哪里呢?不过江湖那么大,总有一处是他们的天上人间。
四月底,齐军入京,街道人满为患,观摩赫赫军威。
卓子絮进宫,我被送回左相府,当然珠玑和宝月也一道。一进门,我还没发声,就被史老头提到大堂去给祖宗下跪。
“史家怎会出了你这么个女子!”
我两手捏着两边耳垂,低眉顺眼:“爹,我错了。”
“你让我将来在朝堂如何立足?”
“如何立足,用脚呗,赶明儿让你哪位小老婆给你做双鞋,站得稳的那种。”我扁着嘴低声咕哝。
珠玑和宝月在一旁求情:“相爷息怒,小姐对王爷是真心的才会去找王爷,再说,礼王爷也首肯了呀。”
我还以为史老头会斥骂她俩,谁知史老头只是斜斜地望了她们一望,把史邺叫了进来。史邺一直就在门外,史老头不传唤,他大气也不敢出,这时才一脚踏进大堂。
“爹。”
“唔,跪下。”
“耶?”我惊诧抬头,为什么史邺也要跪?
史老头瞪我一眼,我又耷拉下肩。“当时让你出嫁时,我问过你大哥,他说你和齐王爷没有什么,就算有什么也断了,我才安然许你嫁去礼州,熟知这小子糊弄我,让我失了颜面,委实可恨!”
不是吧,这能怪他?当时我是不对卓子絮抱什么希望了嘛!
我挪过去,用手肘碰碰史邺道:“大哥,对不起啊,好像你总是被我连累。”
史邺已经百毒不侵,翻翻白眼,一句话不说。
“齐王交待的都准备好了?”
“啊?”我扬声。
史老头目光更为凌厉:“不是问你!”
史邺瞥我一眼答道:“准备好了,全在郁儿房里。”
“唔。”
两父子一问一答,我搞不清楚状况,便问:“卓子絮让准备什么?”
“放肆!口没遮拦,如何放心让你当那齐王妃!”
“齐王妃?喂喂喂,搞什么啊?”
“太子三日后登基,五日后封后大典,封后当日,你与齐王在上京完婚。”
擦!我要和卓子絮完婚我怎么不知道,反还是别人告诉我,到底谁结婚哟!
“郁儿,恭喜你啊,从礼王侧妃变成齐王正娶。”史邺有些哀怨。
我不跪了,改站立起来:“爹,谁准许卓子絮娶我了,我还没同意呢你们就把我往外塞,当真觉得我这个女儿不好么?”
史老头道:“那甚好,不用嫁了,我也不愁外人说史家小姐一女嫁两次。”
“诶诶诶,别啊,我……”我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没说不嫁,只是他一没下聘二没求亲的,我怎么嫁啊?”
“齐王早遣人来下过聘,新皇也赐了婚订了婚期,你还想怎么样?”史邺拉我的衣袖。
“那那,我和卓……礼王的婚约又算个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