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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关中方言代词(1)

与汉语其他方言代词的比较(第一节人称代词“我你他”单复数的比较)

李荣先生1965年在《中国语文》第2期116~126页所发表的《语音演变规律的例外》一文,特别指出河南等地方言第三人称单数“他”字受“我你”两个上声字的感染作用也读作上声调。

关中多数方言点第三人称单数“他”字也读作上声。从理据上看,语音变化导致语法形式也受到感染,这是关中方言独特之处;第三人称单数“他”字仍然读作阴平的方言点主要在中部(西安、蓝田、户县、周至),其次与晋语区毗邻(宜川、黄龙、定边),共7处,在51处方言(孙立新2002:246~259)里,占不到14%。第三人称单数词“他”字在渭南、商州、铜川、咸阳、宝鸡等绝大多数方言点读作上声调。由“他”字在具体语境的运用情况来看,高陵、泾阳、临潼、三原、富平等中心地区“他”字的使用频率最低,由此向周围辐射,临潼、渭南、蒲城、耀州、淳化比较低,西安、蓝田、渭南及其以东比较高,户县、咸阳、礼泉及其以西最高。唐正大(2005:109~118)指出关中方言第三人称的指称形式有以“人家”的合音为标志等特点。关中方言“我、你、他”的单复数主要是凭借声调变化所形成的内部屈折来表示的,这种声调变化(上声→阴平)形成了关中方言单复数的区别系统。事实上,汉语的有些方言单复数的形式也有变韵、变调等内部屈折格局。

余霭芹先生(1992:279~286)指出大部分粤方言都用词尾表示人称代词的复数,四邑两江区都用声调变化表示,有时更兼韵尾变化。

何伟棠先生(1993:148~155)指出广东增城方言“我、你、他”读作13调值(阳上)表单数,变作51调值时表复数。何文中记阳上字作为两字组变调时,前字阳上者一般变作53调,作为后字才变作51调。增城方言单字调里无51调值,复数形式“我、你、他”变作51,实乃内部屈折。很有意思的是,关中方言由上声变作阴平(如凤翔我au31单数→我au52单数)是本有其调的内部屈折,增城方言的内部屈折是本无其调的内部屈折。增城方言亦有复数后缀“伲ni55阴平调”,此字时有时无,增城的“伲”与关中表示人称代词复数的“的(如西安、商州、大荔)、几(如澄城)、崖(如大荔)、家(如周至、武功)”等后缀是一个道理。何文中还列举了江门石冲方言“我、你、他”通过变韵并且变调形成的内部屈折。

张延华先生(1980:426)指出与关中方言同处于中原官话的山西临猗方言“我、你、他”单数均读作上声uo53i53ta53,复数加“得tei”或“的ti”,通常情况下可以不加“得/的”,只将韵母延长,同时将声调变读曲折调,也可以只延长韵母,声调仍变作阳平。

袁家骅先生等(1980:97~98)讨论了吴语苏州、上海(我们还特别参照徐烈炯、邵敬敏1988年172页内容),诸暨方言人称代词单复数的特点,123页讨论了湘语双峰、黄桥、长沙方言人称代词单复数的特点,142页讨论了赣语南昌方言人称代词单复数的特点,171页讨论了客家话梅县方言人称代词单复数的特点,267~268页讨论了闽语、厦门、潮州、湘南方言人称代词单复数的特点,其中,袁先生等所描写的梅县方言“你”都读作阳平调,这也是感染的结果。

张振兴先生(1992:166)指出漳平永福方言以“侬”字表示人称代词的复数,漳平城关方言亦然(见218页),其中永福方言的“伊侬”又指“别人,人家”。

甘于恩(1997:351~354)在讨论广东粤方言人称代词的单复数形式时指出:广州方言复数加“tei22”,从化城关白话加“ti55”,新兴城关白话加“伲ni45”,连县方言加“类ly22”,阳山方言第一人称加“待ti22”,二三人称加“呢le35”,江门白沙、斗门斗门镇、新会会城、阳春马水镇等处通过变韵并且变调表复数,恩平牛江方言第一人称复数作“我喊齐”,二三人称复数通过变韵变调等形式来表达。其中,亦如关中方言“他”字表单数时变作上声调(李荣先生1965称这是“感染作用”)那样,阳春马水镇方言第三人称单数“其”沙坪方言人称代词的复数主要通过变韵兼变调变韵等形式来体理。

卢今元先生(1986:52~70)指出吕四方言以“俚个”表示复数形式。施其生先生(1993:185~190)指出汕头方言第三人称加“人”字表复数。

秋谷裕幸(2001:114~115)指出吴语江山、广丰方言三身代词的单数分别是“我/我农你/你农渠/渠农”,而江山、广丰方言的复数形式却差异比较大,比较如下。

江山广丰我们我信农33i52na~0也=犁2li341咱们人比较少a~243矮=a~52信农人比较多a~243i52na~0你们你信农i33i52na~0ni341他们渠信农33i52na~0犁5li0郑张尚芳先生(2004:355~357)讨论温州方言三身代词时指出,表示复数加后缀“le”,表示邻属加后缀“个he”。

湘语和湖南土话也有自己一套独特的人称代词类型。鲍厚星先生等(1999:276)指出长沙方言人称代词复数亦如普通话加“们”字来表示;鲍厚星先生(1998:189)指出东安土话也是加“们”字表复数;贺凯琳(1999:194)指出溆浦方言加“齐家”或“齐”表复数;吴启主先生(1998:218)指出常宁方言加“人”表复数;罗昕如(1998:200)指出新化方言人称代词复数加“俚”,方平权(1999:208)指出岳阳方言亦如新化方言加“俚”;崔振华先生(1998)指出益阳方言人称代词复数加“侬”,跟张振兴讨论的浙江漳平永福(1992:166)、漳平城关(288)方言类型相同;曾毓美(1998:71~74)指出湘潭单数有AB两种类型,复数词尾为“人”;彭兰玉(2005:118)指出衡阳方言以“邻”字表复数。

郑作广、林亦、刘村汉先生主编的《桂北平话与推广普通话研究》共12册中的11册都是研究桂北平话等方言的专着,其人称代词也具有各自特点。邓玉荣(236页)指出钟山方言加“”字表复数,张桂权(202页)所讨论的资源延东直话亦然;张秀珍(212页)指出贺州九都声加“们”字表复数,与普通话一致;白云(148页)指出灌阳观音阁土话“我们、你们、他们”构成合音形式表复数,林亦(194页)所讨论的兴安高尚软土话亦然,很有意思的是高尚软方言二三人称复数同形同音;周本良(200页)所讨论的临桂义宁话亦然;梁金荣(190页)指出临桂两江平话也是加“们”字表复数;梁福根(270页)指出阳朔葡萄平声话也是加“们”字表复数;唐昌曼(218页)指出全州文桥土话加“人”字表复数,跟湖南湘潭类型相似(参见曾毓美1998:71~74);肖万萍(182页)所讨论的永福塘堡平话人称代词单数分别亦如普通话的“我、你、他”,但是其复数形式都比较复杂,详见表18;邓玉荣(207页)指出富川秀水九都话加“侬”

表复数。

唐爱华(2005:90~91)指出安徽赣语宿松方言的“我侬、你侬、渠侬”用作单数,这跟南方一些方言“侬”字作为复数标志是不同的。但是,单音式和复音式的语法位置不完全相同。估计宿松方言的“我侬”等是从复数弱化(减量)而来的。宿松方言还有一个显着特点,第一人称复数没有包括式与排除式的区别,以“几、者、照”为复数标志的代词,排除式和包括式兼而表之;估计,宿松方言要表示“咱们”的语义时可能不太好表达。

沈同(1983:244~247)指出安徽南部祁门方言人称代词加“大家”表示复数。

钱曾怡先生1997编着的《济南方言词典》指出济南方言加“们”字表复数,其中第一人称有“我、我们,俺、俺们”两套。

冯荣昌先生(1992:83~88)讨论潍坊方言的人称代词时指出:“俺、咱、恁”单复数都用同一形式表达。例如某人碰到一位朋友打招呼:“恁待上哪你要到哪儿去?”朋友回答:“俺待家去我要回家。”如果碰到的是一伙人,也是这样问答:

恁你位待上哪?俺我们待家去。

钱曾怡、罗福腾、曹志耘(1992:53~55)指出山东诸城方言“俺”兼用来指单复数,例如:甲恁你俩上哪里去?乙俺复数去看电影儿,恁去啊不?甲俺单数不去。

钱曾怡、太田斋、陈洪昕、杨秋泽(2001:13~138)指出山东掖城方言人称代词的复数形式依次是:俺、恁ne~55、他们。钱先生等指出:第一人称复数,老派和妇女说“俺”,学生和新派说“我们”

;掖县方言无“俺们”的说法。掖城方言“俺”也可以用于单数,限于两种情况,一是出于小孩,特别是女孩之口,是一种撒娇,亲昵口吻;妇女在长辈或单数的人面前自称表示谦恭。二是用于领格,如“俺娘上俺姐姐家去了。”钱先生等指出:第三人称复数掖城方言说“他们”,复数如果带有同位数量词,“们”多数省略,说成“他俩”“她姊妹三个”“他四个人”等。

《昌黎方言志》(1960:264)指出昌黎方言人称代词加“们”表示复数。吴继章等《河北省志·方言志》指出:廊坊、石家庄等多数方言点以“们”字表复数,邯郸等处则以“都”表复数。

史秀菊(2003:324~334)指出山西临猗方言以“得tei/ti”表复数。很有意思的是,临猗“我你他”分别有上声、阴平、阳平三种形式,因而形成了ABC三套单复数系统,而C系统的复数形式则以主要元音长化来表示。临猗方言这些特点是汉语方言里罕见的。

贺巍先生(1981:5~26)指出济源方言以“们儿”表示复数。1984又指出开封方言以“们”

字表示复数。贺先生(1988:56~59)指出获嘉方言常常以“·都”表示复数。

贺巍先生(1993:19~22;183~184)指出河南洛阳方言“我你他”加“们”

表复数,“俺an53、你家nia31、人家a31”可以当单数用,也可以当复数用,用在称谓、处所、村镇或数量词“一个”前边是单数:“俺达达儿是工人我叔叔是工人你家桌儿上放了十本书人家一个人去就中了”;用在“几个、两个、一堆、一群”等数量词前边是复数;“俺两个都是洛阳人你家几个人是啥地处儿的你们几个人是什么地方的?人家一堆人都说不过他他们一伙人都说不过他”;有的单复数由说话环境或上下文决定:这是我的书,不是人家他的书人家他,你去不去?这是咱的,那些都是人家他们的”。

胡双宝先生(1983;1989:158~164)指出山西文水方言“我、你、他”单数读音分别为〔I323n323ta22〕其复数形式是后加读作阴入调的“们m2”并且二三人称代词基本形式韵母等发生变化。

杨增武先生(1982;1989:176~180)指出山西山阴方言“我〔u52〕、你〔ni52〕”变为复数要发生语音变化,加“们〔m〕”不加“们”都可以。“我”的复数是“佤们〔ua52m〕、佤〔ua52〕”,“你”的复数是“们niu52m〕、〔niu52〕”。山阴方言的“他”有ta312和t4两个读音,“它”只有t4一个读音,读ta312的“他”单纯表示单数第三人称,复数在后边加上“们”。读t4的“他和“它”既能表示单数,也能表示复数,后面不能再加“们”。读t4的“他”除了表示单复数第三人称外,还含有不满、轻蔑等感色彩。

乔全生(1986;1989:181~185;1999:131~136)指出山西洪洞方言“我、你、他”的单复数有原称和变称的区别,变称前加“哪na24”字,复数是合音形式,第三人称不是合音形式,依次是:我家ua42、你家ia42、家na21tia。

高葆泰、林涛先生(1993:135~136)指出宁夏银川方言复数加“们m”字,其单数复数有昵称。

李树俨(1989:152)指出宁夏中宁方言“我、你、他”充当定语时变作〔〕韵尾,表示复数时分别是合音形式,“们〔am13〕、您们〔nim13〕、他们〔ta~m44〕”。

张安生(2000:181~182)指出宁夏同心方言人称代词复数加“们m”。

孙立新2002指出关中方言一般是“我、你、他”读作上声调时表单数,读作阴平时表复数、西安、户县、蓝田等处例外。也就说,关中方言“我、你、他”的单复数主要是凭借声调变化所形成的内部屈折来表示的,这种声调变化(上声→阴平)形成了关中方言单复数的区别系统。事实上,汉语的不少方言单复数的形式也有变韵、变调等内部屈折格局。

据林涛先生《中亚东干语研究》190~191页,东干语单数形式“我、你、他”均读作上声调,复数形式则无内部屈折;操东干语的陕西人与甘肃人第一人称“我”字读音不同。

下面对关中方言与其他方言人称代词“我、你、他”单复数形式予以比较,见表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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