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轰隆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是海浪拍击着海滩上的悬崖的声音,这声音别有一番感觉。是什么感觉,怪怪的。仙鹤他不知道。他知道的是,在那里他要和奇怪的海盗头子。他就是这股日本浪人的军师,荣达棋僧。潮音洞就是他们今天决一死战的地方。这不仅关系到狼三子,还关系的他自己。在潮音洞外的绝壁之上,有一个人。不,准确的说是一尊雕像。崖壁之上是猛烈的海风。海风鼓荡着他黧黑的和服。像一个吹足了气的气球在那里。他正面对着东方,东方之外就是他的故乡。从绝壁往下看,就是南普陀的潮音洞。潮音洞里潮音地动山摇,响声如雷。仿佛万马奔腾,犹如千军擂鼓:及使现在还是风平浪静的明媚日子,仙鹤,他还是感受到了那来自大洋深处的力量。起伏的巨浪在礁石上摔得粉碎,散成了无数的白沫,像极了散落在棋盘上的围棋棋子。而上下飞翔的海燕,这黑色的精灵更是如黑色的围棋棋子一般,在浪花与空气里搏斗……轰隆隆……轰隆隆的的声音里传来了一个声音。这声音极细极:“真没料到,你是信人。老衲在此恭候多时了。
”“仙鹤没有想到他的汉语水平居然是这样的流利。几乎与官话一模一样。唯一的差别就是他的桀骜不驯的语气。“有幸与来自东土的棋士在不肯去观音的地方下棋,真是晚生三生有幸。”仙鹤不卑不亢的说。“不过,我们先前的约定是否当真?” 仙鹤冷冷的回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仙鹤心想,凭你还配说什么君子一言。荣达棋僧仿佛感觉到了仙鹤的不满,他自言自语的说:“盗亦有道。”“好一个盗亦有道。你们远渡重洋,在远海地区,干着这烧杀抢劫的勾当,是这样来学习大唐文化的吗?”“这……”荣达一时语塞。“沃野千里,莫非王土。这不肯去观音恐怕就是这个原因吧!”仙鹤斩钉截铁的说。“哎,一言难尽。”他好像是话里有话,好像是有所顾忌和苦衷。“棋僧,你还在咕隆什么呀?”这是这股海盗的头子村上波浪在不耐烦的催促着。“波浪,你叫人摆好了吗?”仙鹤一听他那口气,荣达好像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一般。仙鹤想:这个荣达棋僧并非一般海盗。他定有棋特殊的身份。像这等在中原修行的和尚,不应该和他们混为一谈。
只是,他依稀记得宋子秋在他临走的时候告诉过他。荣达棋僧在苏州的阿育王寺里修道五载,后来又在寒山寺里学棋三年。只是,仙鹤在杭州呆的时间不长,不然,是围棋高手,谁不知道这个日本浪人的棋艺。据说,他的围棋还是中年才开始学的 。由于他天资上乘,精于此道。没有几年时间就是里中高手……仙鹤发闷,像这样的人士居然摇身一变会是舟山海盗的倭寇。他,居然是第二号人物……当然,还有仙鹤没有料到的东西太多了:这股海匪之所以没有被剿灭,是因为有容达这样的日本浪人在海盗与官府之间穿梭。他们狼狈勾结,钱权交易,肮瘴一气,鱼肉百姓……因此,官府每一回的围剿,都是龙头蛇尾,草草收场。在伐与剿的过程里,他们的联盟就更加的巩固了。话说天下的财富,四之有三在江南。国家的赋税四之有一出在江浙。江浙的盐业是天下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可如今官府、倭寇、盐匪,这是仙鹤无论如何也不曾联想到的。他仅仅因为狼三子,王拈花偶然时逢级回而已。话说天下自皇帝年迈之际,皇子与九皇子在争夺龙庭宝座,已经是白热化了。
地方上,官府一家,这才是东南鱼米之乡盐匪、海盗猖獗的重要原因。也正是如此,才有了王拈花的家传秘籍《千丝铁网经》被海盗盗取,又被荣达收为己有,狼三子挑战备囚,吴仙鹤的普陀之行。从王拈花的苦诉里,小仙鹤了解了狼三子仅仅在第84手就投子告负的经过。狼三子的棋力不弱,特别是最近以来,他的棋力与令狐一子不相上下 。仙鹤现在是一头雾水。这东瀛棋士荣达也还是天纵奇才,居然于狼三子下了一盘无对角座子的围棋。取消座子的围棋的布局里,荣达更是别开生面,骗着层出无穷。仙鹤不想重蹈覆辙,他今天是以备而来的。弈棋不落俗套,正是仙鹤围棋的准则。只是他从来没有与人下过,他更是求战心切。在仙鹤看来,这有无对角座子,对于他而言,不会影响到他水平的发挥。不过今天的比赛,他到要荣达尝尝模仿围棋的利害。有道是:弈海无边,惟有棋理,方能无限。天地何极,仅得皮毛,谁能称雄。潮音洞。潮音洞里,便是仙鹤与荣达棋僧的对局之地。在榻榻米上的东首是中国通荣达棋僧。他盘腿屈膝坐着,脸色严峻如峭崖,宽松的道袍掩饰不住他内心的激动。
在他看来,能抢跳王蓑衣,吐血令狐一子,气跑黄天祥的三峡棋士吴仙鹤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劲敌。在围棋河畔,荣达的眼睛里只有天地与黑白棋子。他的两只眼睛像两个凸兀的卵石死死的盯着空荡荡的围棋棋盘。没有棋子的棋盘是最美妙的棋盘。取消座子的围棋棋盘,更加干净。没有棋子的棋局,更有无上的挑战性。茫茫纹枰,最自由的地方在哪里呢?仙鹤拈起一枚棋子,轻轻的落在一十九道棋局的正中。荣达定睛一看,天元。他疑惑不解的望着吴仙鹤:有含怒的神色,有耻辱的感觉,有不知所措……他的手在棋罐里摸索着,拈起的棋子,拿起又放下。自以为研究了无穷变化的荣达棋僧,却从来也没有考虑过从天元着手的意思。就像是天天看见了太阳的人们,常常不注意太阳的存在一样。天元,就是他的盲点。他的冷汗从心底里流出来,正渐渐的冷却他那不可一世的心。他知道他真正预见了对手。小目,仙鹤不假思索的应了,也是小目。星外,仙鹤还是不声不响的应了,星外。高挂,仙鹤落子如飞,高挂……荣达大汗淋漓,仙鹤潇洒自如。一个禅精竭虑,一个闲庭胜步。荣达面对着吴仙鹤的模仿局,无计可施。因为,在他看来,仙鹤占据了中原的的天王山。他自己的一切准备都化为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