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妆闻言,目光一闪,抓住他的的手臂,“云棠,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舒服吗?你若不舒服,那便不必陪我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云棠忽然抓住云妆的肩,急切的问,“主子,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会在凤宫?我是怎么回来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还有,锦公子他怎么样了……不对……”云棠凝着云妆的脸,微微蹙眉:“你不是我主子,你是锦公子,不,你也不是锦公子。你到底是谁?”
云妆微微错愕,猛地一把甩开云棠的手,转头望着窗外的明月,“云棠,难道,主子不你最想要的吗?”
云棠有些懵懂,讷讷的开口,“主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妆沉默了许久,才接着开了口,“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云棠,主子再送你两句话:痴情总为绝情累,多情总被无情伤。”云妆回头面对着云棠,两道不同的嗓音,一清一柔,几乎同时响起,云妆和锦公子的话同时回荡在夜色中,“杀了我,只有杀了我,你才能出去。”
云棠沉默不语,虽然眼前的人不是他家主子,亦不是锦公子,然他要如何下得了手,更何况,他从不杀人。“云棠,你知道吗?举棋不定才是你最大的心障。”云妆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云棠,极其严厉地开了口,“云棠,你的迟疑不只是会害了你自己。你到底懂不懂?”
“主子,你是不是我的幻觉,这一切是不是着都是幻觉?”云棠好半响认真地问了这么一句。
约莫两个时辰,云棠出了阵,一袭似雪白衣的锦公子已经站在那儿了,他似乎等很久了,正在翘首以望。尽管这抹白色,云棠已经是再熟悉不过,然这一刻,他还是无法遏制内心的惊喜,他居然还活着。真好。“云公子……”锦公子来不及说话便被云棠一把抱住,他满脸惊愕的看着云棠,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云公子。”
云棠看着他,欢喜不已,喉咙好像被什么扼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一把抱紧了锦公子,将头深深埋入他肩窝,他依旧是那么的娇小,然至少他还活着。“锦公子,你还活着。我没有杀了你。”
锦公子微微一愣,黑眸里却是笑意盈盈,遍掩心中了跌宕起伏的涟漪,“云公子,这是你怎么了?”
云棠松开怀中的人,轻抚着锦公子的脸颊,一颗心从没有感觉会有如此这般的脆弱,仿佛轻轻的一碰便会碎,却又如此这般的幸福。他缓缓道:“你是真的锦公子,对吗?”
锦公子微微点了一点头,嘴角勾起了一丝浅淡却温柔的笑意,“云公子,你发生了什么事?”
“哦?我没事。”云棠恍若大梦惊醒,不舍得收回了抱着锦公子的手,目光依旧紧紧盯着锦公子:“锦公子,你还活着便好。”
锦公子看出云棠说谎,便既然他不想说,亦便不再问,只一转眼,忽然注意到云棠剑上有一些血迹,尚且干涸,再一转眼,又发现云棠手臂上亦有一片触目嫣红,“云公子,你做了什么?怎么会有血?云公子,你在断情阵里做了什么?”锦公子抓着云棠,急问的道,似乎十分担心。“你告诉我,你在阵里看到了什么?是谁让你宁愿伤了自己都还下不了手,即使看出她是假的?云公子,这个人,是你主子?还是傅染?”
“是谁都不重要。锦公子,重要的是,我们现在都没事便好了。”云棠淡淡地开了口,不再与锦公子对视,眼神缓缓从他身上落到身上,一面重新打量,一面道,“锦公子,我们还是尽快想办法离开这里吧。这里实在太过古怪。”云棠丢下这么一句话,便抓住锦公子的手往出口大步走去,似乎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只是,接下来还有什么,云棠一点都猜不出,然他知道他必须尽快离开这儿,此处绝不是久留之地。
锦公子静静审视云棠,将他不安的神色尽收眼底,他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轻微颤动着,好像有很多模糊不清的情绪将要越过容纳的界限满满地溢出来……云棠,我应该说你蠢你还真的很蠢。不过,我倒要承认,你还真是好运气,幸好你拿着凤剑,否则你就是死路一条。
断情阵,只有割情断义、无欲无求的人才能活着出来,可是只要是人,便会有心,有心便会有情。这个阵和凤镜如出一辙,唯一称得上复杂是,凤镜映出人心深处潜藏的东西,而断情阵则是引诱人心,将人那些越想隐藏的越暴漏出来。在此阵里,人很能分辨出梦境与现实,会在美梦里笑着死去。因此,不得不承认云棠的好运气。
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神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清明。
两人走了一段里,月光挥洒,摇曳着两条身影,留下了一地的清冷。直到感觉心情稳定了,云棠才问道,“锦公子,这儿真的是凰镇吗?”
锦公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眉毛轻微舒展,微微点了一点头,薄唇微启,开了口,“这儿是凰镇,不过,或许不该叫凰镇,而该叫桃果村。凤山下桃果村。”云棠微微点了一点头,回头望向锦公子,月光在他周身氤氲着淡淡的光,他白衣胜雪,面容似玉,青丝无随风轻舞,飘飘乎如天外飞仙,此情此景,让人不由的自卑。锦公子抬起了头对上云棠的目光,嘴角始终漾着温柔的笑,眸色动人,“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云棠心动微动,一股暖意在心口蔓延了开来,“我相信你。”
锦公子垂下了眼睑,不再看云棠,只将盒子举在云棠面前,淡淡道,“云公子,你知道吗?这里面就是传说中的仙药,只要吃了它,人便可以永世成生,长生不死。”云棠静静的听着,手依旧紧紧牵着锦公子的,缓缓前行,仙药又如何,于他毫无意义。见他表情淡然,锦公子又道,“怎么,你不相信?”
云棠嘴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它对我没有意义。因此,我亦没有必要相信。”
锦公子眼光一闪,笑了笑,“我有些好奇,究竟什么才让你觉得有意义?天雪阵,九九八十一阵,每一阵都跟据人的七情六欲构成。而你都能过。”锦公子顿了下,眼睛打量了云棠眼:“难道便可以说你无欲无求,六根清静吗?”
云棠笑笑:“我虽能过,然我终究不过凡人,是凡人,便怎么可能没有七情六欲?再说了,锦公子你也过了,不是吗?”云棠忽然停住脚步,眼前横出了一条寂静无垠的长河,银光闪烁,星星点点,好像天上的银河,让人不觉得陷入迷离。
锦公子抬眼凝着长河,灿如星子的黑瞳带上一丝冷然,“其实,你错了,我没有过阵。我只不过是出来了而已。过了乾坤阵的人,不是我。她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狠还要绝,丝毫不被过去束缚。我曾以为,我能看穿她,至少能看出七成,结果,我还是疏忽大意了。”锦公子看向云棠,河水银光衬托着云棠身影愈发的如玉颀长,锦公子淡淡叹了口长气,“或许,对她而言,那些根本都不重要。”云棠有些困惑锦公子在说什么,然锦公子只淡淡扫了她一眼,便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微敛衣袖,脚步轻移,缓缓走至河水,垂眼注视着自己的倒影,“云棠,你真的很幸运,你的幸运让人嫉妒。但是,人不可能一辈子都有好运气,若是耗尽了,你以后会如何?这些,你考虑过没有,云棠,你想过,你的将来吗?”锦公子一汪波光粼粼,幽幽问道。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云棠淡淡地开了口,且不说世事难料,眼下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年纪轻轻的云棠,却又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淡定,虽然有些想法单纯,然不可否认他有着常人没有的淡定,只是这份淡定究竟是不是他伪装的?还是被云妆调教的太好了,没有人知道。云妆有意调教出的云棠,或者根本便不是真正的云棠,只是一个虚假的幻影,然在,真正的云棠会是什么样子?依旧无从得知。或许,连一首塑造云棠的云妆都不曾看出,云棠没有那么简单。
锦公子转头凝着云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抬脚踏入河中,波澜碎成一片波光粼粼的银,闪闪烁烁,“我们走吧,过了这条河,我们便出了天雪阵了。”
云棠微微点了一点头,跟着踏入河中,锦公子将盒子交给云棠,一俯身从水中捞起了一点碎光,“其实,这些碎光也是宝藏。”锦公子将掌心摊开,掌心中摊着一颗琉璃与一颗明月珠:“这些金银珠宝,纵然珍贵,然没有人知道,踩在脚下竟是冰冷刺骨。人们总有一天会发现,这些金银珠宝都不如馒头来得充实。”说话间,锦公子眉宇间萦绕不去的忧郁,更深了几分,丢下这么一句话,他便握住云棠的手。
云棠有些惊愕锦公子的比喻,然转瞬便发觉,自己有些饿了,这次恍然明白,这些宝物无价又如何,人要活着依旧离不了一日三餐。只是,锦公子既然早便参透这些,又为什么如此执着。云棠疑惑地的望着锦公子的被月华勾勒的愈发寂寞的侧脸。
锦公子微微一笑,将琉璃丢入河中,只留下那颗明月珠,“明月珠有光,可以照亮。”忽然,云棠又闻到了一种淡淡得清香,绕在呼吸之间无法消退。“顺着河流,一直走,便会有出路。”锦公子淡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