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唐糖双手捧住,“挺漂亮的。我很喜欢。谢谢云姐姐,云姐姐你早点歇息,我先走了。”
“我送你。”云妆点了点头。
“不用了,云姐姐。”唐糖忙要自己出门。
“走吧。”云妆已经先开了门,月光洒在院落中,反衬着云妆清冷的面具。
“主子。”云瑶云岚各自退开。
冷风呼呼的灌入屋内,唐糖跳了出来,“还是不用了吧,云姐姐。我自己回去便好了。”云妆走到院中,喝道,“保护好唐姑娘。”云瑶、云岚同时持剑,各自伸出左右手护住唐糖。
月色如一掬清水,哗然轻泻,拖出细细长长、朦朦胧胧的影子。远处水红色的灯笼明明如遥远天边的星子,风吹着身旁的柳枝轻颤,月亮也仿佛有些悬悬欲坠。西凛把云棠丢在透风亭里,抱怨个不停,“要是让你这样进洞房,对着新妻子叫一声‘主子’,那还不得了,伤了傅姑娘的心是小,天下大乱才可怕。”他长出了口气,盈盈的月光打在他的侧脸上,透出一层淡淡的清辉,画出了一个好看的阴影,“云兄弟,你在这里等一下,不要乱走,我去找解酒药。”西凛丢下这么一句,便匆忙回到房间拿了点解酒药给云棠。
云棠靠着栏杆,消瘦的身影在亭中摇摆着,似是要随风而去一般,让人不禁从心底怜惜。淡淡的阴影映在他的脸上,那表情竟也似藏入云中的月朦朦胧胧。他微微合着眼睛,胃里有一些翻腾,头脑亦是模模糊糊的,其实,他希望自己再模糊些,然而当头脑真正模模糊糊了,一些似真似假的记忆便慢慢地进入脑中。好似是年幼的时候,究竟六岁还是七岁,云棠分不清了,只记得也是个十五,风轻露白,苍穹如洗,月色皎洁。因为凤宫没有掌灯,然他的眼前依旧很清楚。
云棠从云妆住的屋前经过,那个时候,云妆还没有成为凤宫主子,他还和云妆住得很近。他偷偷跑出去练功累了,正迷迷糊糊的往回走着,却听到屋里云妆的声音有些纳闷,很重很重的喘气声,好像在受着很痛苦的煎熬。云棠有些担心,揉揉眼想让自己清醒些,上前敲门问道,“主子,你怎么了?”
云妆的说话夹杂着更大的痛楚,“谁?云棠?”
“是我啊,主子,你怎么了?”等不及云妆说进,云棠便等不及了,自己闯进了云妆的卧室,一阵掌风,屋里的烛火便全部熄灭,门也被关上了。没有光亮的屋子,只清楚的听到了有什么东西重重滚落到地上的的声音。
“嗯,恩,啊。”云妆的闷哼声不断的从屋内传出来,随即便是充满怒气的呵斥,“云棠,你快出去滚!你滚出去!滚出去,你别出现在我面前!你不要过来,否则我会杀了你的。”
“主子,你到底怎么了?”云棠那个时候只单纯顾着担心和自己最亲最亲的云妆,根本没有注意云妆的话,云棠大着胆子,循着声音的方向摸到了屋内,刚想靠近床的方位,然脚下忽然被什么绊住,他整个人失去平衡往前一扑,“哇,主子。”
“啊!”云妆再次痛苦的呻吟出来,云棠摔得很准确,竟整个身子都压在了云妆身体中最最柔软的小腹上。云妆眼中流转着一抹幽暗的光芒,怒喝着道,“云棠,你做什么?你怎么能笨成这样?想要压死我吗?小孽种!”云妆仍然重喘着,还是很痛苦。若是在平时,云妆一根手指便可以轻易解决了,然现在却没丝毫的力气推开云棠这个只有六岁大的小孩。
云棠压根没听清云妆的话,只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和香味,他忙爬起来,心里只担忧着云妆,“主子,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哪里痛吗?你告诉云棠。”
“没你的事,你给我出去!”云妆早已透支了体力,心口也疼得厉害,气血奔腾,一阵阵的腥甜,压制不住地翻滚,她几乎快要晕倒了,可偏偏碍着云棠,她还不能放心的晕过去。云妆努力撑着,用尽仅了最后的力气和清醒吼道,“云棠,你给我快滚!”
“主子,你没事吧?你是不是受伤了?云棠这变去找师祖给主子治伤,主子你忍着点,等着云棠。”云棠爬起来便要往外跑去。
云妆抓住了云棠,大声的怒吼道:“云棠,你给我回来,你不许去!”云妆从来都不会有失手的情况,然现在她体内的真气完全提不上来,虽然准确抓住了云棠,但她的真气一虚,转眼又狠狠的摔了下去,还连带着把云棠给拉倒了,“咚”的一下,花盆被他们撞到摔倒了地上哗然碎裂,而云棠的头则在黑暗之中撞到了放花瓶的花架上。
“主子,云棠好痛啊。对了。啊,主子,你等着,云棠这便去找主子,让她……来给主子……治,治伤。”云棠双眸微睁,瞳仁涣散,他努力去看云妆,视线却好似穿透她一般,找不到焦距,空洞得渗人。他好想睡觉,甚至感觉有点冷,口中的鲜血不停地咳出,染红了水衣袍,“可云棠动不了了!云棠好笨。”他想对她笑笑,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想摸摸她的脸,问问他还疼不疼,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云棠,你怎么了?”云妆的心被狠狠扯动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儿来的力气,刚才汹涌似海的的痛楚亦在这场突来的血腥中全然消失,她一把把云棠抱了回来,“云棠!”她胡乱摸着云棠,手颤抖着从他的身上头部摸到了粘稠的血液,她大吃一惊:“不,不,云棠,你给我听着,你还不能死!”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若是便这么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主子,主子,要治伤……”云棠仿佛梦呓似地呢喃,他看不清楚眼前的人是谁,也听不到周围的声音,心惊地记得云妆那怒吼中,溢满了怒气。
“云棠,主子没事了,主子不痛了,云棠,你不能死啊。”云妆压抑着万千情绪,欲喷薄而出,声音低哑而暗沉。
“主子,你不痛了,云棠便……安……心了……”云棠浑身颤抖了一下,只觉得有什么在死死拉扯着自己,渐渐的往黑暗中走去,他莫名的很想睡觉,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呼吸困难地蜷缩一团,双手捂住了胸口,瑟瑟发抖着,“主子、主子……”语气彷徨无助,让人随之心碎。
云妆胸口又闷又疼,让她的呼吸渐渐乱了节拍,她努力地压下喉间一阵阵翻涌的腥甜,“云棠!我绝不会让你死的。”声音嘶哑得彻底变了调。“云棠,你不能离开我。我会救你的,云棠,你不会死,你还不可以死……”她抬手打碎了那门,一口气却没提上来,原本隐隐钝疼的胸口,传来阵阵的尖锐的疼痛。
月光反射进屋里,清冷的光辉冷冷的,云妆长发被风吹起,一半脸颊隐隐地露出了一缕银光,有一朵花在她额头依稀呈现出来,那花美到极致艳到近乎要衰败的,在最美的那一瞬间被完美地定格在了她的额头上。
云棠不知道他为什么当时看清云妆脸上有朵花,而却始终看不到云妆的脸。那清冷而绝艳的花朵,不知道怎么了,他总感觉在哪儿见过的。昏昏迷迷中,他能感觉云妆低下头来舔着自己脸上的血,声音如同来自遥远的地方,“我,云妆,求苍月为证,以生命来换得强大的能力……”
“你感觉好点没有?云兄弟。”云棠忽然感觉有人在摇晃他,他脑袋昏沉,如有重石压顶,费力摇了摇,眼前物事才清楚些,只见西凛正满是无奈的盯着他,“云兄弟,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你的洞房呢?你快醒醒,你的洞房花烛夜到了,你怎么能在这儿梦周公啊!”
云棠沉默不语,好看的眉拧在了一起,神情异常的凄哀,他已经没有那种眩晕和恶心感了,头脑也异常清醒。只是,他刚才梦见了什么?什么时候发生过这件事吗?他怎么没有印象,还是,这只是个梦吧,只是好好的,为什么会做这种梦。“云兄弟,你的酒亦醒得差不多了,该回新房了。若是让新妻子等急了,以后便有你受的了。”西凛再次提醒道。
“恩。”云棠微微点了点头,黑色眼瞳由涣散的恍惚缓缓凝聚起来,所有交错思绪渐渐收回。他站了起来,那个梦亦没什么重要的事,暂时便不必多想了。
“啊,云姐姐!”唐糖的尖叫忽然穿过了不知多远,传了过来,西凛身体一顿,全身的血液倏的冲到头顶,再不得云棠,人如同电一般地迅速飞身掠向唐糖的方位,云棠想到云妆有事,亦急忙跟着飞身而去,酒在呼啸而过的冷风中彻底醒了。
大地一片沉寂,周围的空气在一瞬间凝结,连风都不敢再有半分动静,短短的片刻,像过了几百年般漫长。
云妆从满地残破的尸体中缓缓转过身,面向着突袭了云岚、云瑶而挟持住了唐糖的人,云妆双手微微往后背,道,“你要是有胆子,敢伤唐糖一根头发,你便给我尽管试试看?”云妆的眼中流转着一抹幽暗,在月光阴影下闪烁着可怕的寒光。
黑衣人不无得意的笑了笑,“云妆,是你自己不注意,轻易的暴露出了自己弱点。只是,让人好奇,这个小丫头对你这个凤宫主子,能有什么用?”
“云姐姐。”唐糖满脸害怕的向云妆求救,昏黄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是一片毫无血色的惨白。云妆一动不动的,只冷眼看着黑衣人,这种无声无息的气势让黑衣人背后顿时冷汗潺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