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棠承认她有一瞬间被云妆这种模样吓倒了,当随之而来的,是对云妆更多的崇拜,他至今都还记得当时,他提出想要学琴的时候,云妆沉思了许久,说她的琴音并不纯正,没法子教授于他。然,又看他真的很想学,便说可以教他吹箫。自那以后,云棠再也没有听到过云妆的琴音。有些时候,他想问云妆,为什么不弹琴了?然而,看着戴着冰冷无温面具的云妆,他张了好几次口,话都到舌尖了,最终又只能默默吞了回去。云棠想到这儿,有些不自觉地把长萧轻轻放到了唇下,吹起了云妆教授的曲儿。
云妆取下面具正准备上床休息,忽然听到了窗外传来了优美箫声,能在凤宫吹箫的,应该是云棠吧!云妆慢慢地走到了窗口,微微合上眼聆听着,这首曲子?
是……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云妆默念。
相遇是缘,相思渐缠,相见却难。山高路远,惟有千里共婵娟。因不满,鸳梦成空泛,故摄形相,托鸿雁,快捎传。喜开封,捧玉照,细端详,然见樱唇红,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长。无限爱慕怎生诉?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
夜色已深了,夜雾飘浮,月色渺渺,投下了如梦似幻的光束,轻轻摇曳着飘摇的明亮。透过半阖半开的窗子倾洒进来,映出了一地凌乱的月光碎片,点点莹光浮动着,隐约带着种特别的柔和。云妆依在窗前,细细摸着手中的长萧,箫尾垂挂着一块白色的玉佩,上刻着篆体的雪字,她微微垂着眉心,有些怜惜的抚摸着云字,“爹爹,云儿想你了……”她呢喃似的轻唤,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满腔的情意揉散在眸子中,朦胧的雾气掩盖不了算出的惆怅。
“云妩求见主子!”忽然冒出的声音打断了云妆的思绪,她随手把萧收入,“云妩,进来!你有什么事吗?”
云妩轻轻推门而入,她躬身在门口站着,隔着重重纱帐回道,“回主子,云妩已按主子吩咐安排好了!请问主子还有其他的吩咐吗?”
“好!明天送走云棠,我也出发!云妩,宫内的事便暂时交给你打理了……”
“是!云妩不会辜负主子期望。”
“嗯,夜深了,云妩,你也回去休息吧!”
“是,云妩告退!”云妩轻声退出,仔细关上了门……
风渐渐大了起来,月亮又隐入了云层之中,夹杂着些许寒意的微风徐徐吹来,广袤的天幕下是望也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第二天,红日缓缓从地平线上升起,隐藏在厚厚的云层若隐若现,将天空晕染成了一片明媚的粉红色。云棠和云婉便来到凤逑宫拜别云妆,云妆旧平淡地开了口,“云棠,快上路吧!”
“主子,云妩姑姑,请你们多保重,云棠便此拜别主子!”云棠对云妆躬身。云妆闻言,只是看着云棠,至于冰冷无温的面具下究竟是什么神情,没人能懂。“云棠一定早去早回,主子请放心!”云棠说完转身和云婉离去……
云妆微微合上眼,“不必,外面的花花世间对你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是何其精彩,你好好玩一阵再回吧!一直留在凤宫,你会被憋坏了!”低沉的声音在静谧的大殿里缓缓地扩散开,如同香炉里丝丝弥漫的烟香。
云棠脚步顿了顿,外面或许真的很精彩很热闹,然,主子不在,精彩何在。“云棠会尽快回来!”他郑重的说。
“云婉必会尽心照看好小主子,请主子放心!”云婉拜完,便跟在云棠身后离去。
“主子……”望着静默不语的云妆,云妩有点小心的提醒。
“恩!”云妆起身离开凤宫。
出了凤宫宫门,就是十二阵,再出了碎魂宫,就是出了凤宫外了。侍女已在那里备好了马,然由于云婉身体不太好,云棠自然不能行得太快。“云婉!”
“小主子,你还有什么吩咐吗?”云婉忙问,她的皮肤洁白好似雪花,没有任何的血色,一看便能觉出她的身体十分羸弱,单薄得便像一片随时可以被风吹跑的小小的羽毛。
“这一路上,我们可能有些辛苦!”云棠回头望向云婉,“云婉,你从小便没有出凤宫,这次因我而出谷远行跋涉的,会介意吗?”
“不会,云婉能跟小主子你,乃云婉的荣幸!”云婉垂头不敢看云棠,她一直皆是这样,总是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
“云婉,其实啊,出了凤宫你便没必要这么拘谨了!”云棠道。
“小主子,你不管到哪儿皆是云婉的小主子,你皆是云婉的主子!”云婉认真的道。
“云婉,我可从没把你视作侍女。”云棠笑了笑,“好,云婉,都随你了!这是我们第一次出来,云婉,你可有什么想要去看得,或者想要玩的!”
秋面露喜色,“谢谢小主子……啊……少、少爷,可我们这次出凤宫不是有要紧事要做吗?倘若耽误了主子的安排,小主子该如何与主子交代?”
“傅家的事还有三个月,我们从凤宫到那儿最多一个半月,因此你便不需要担心时间!”云棠安慰云婉,眼睛余光忽然瞥见随身的长萧。刚刚离开凤宫,便好像有点想云妆了?宫内的事务是不是很沉重,她,会不会很忙?这一次,他一定要做好云妆交代的事情,这样便能替她分忧了……
云棠叹了口气,收回了心思,“云婉,你不必担心,我会保护你的!而且,我相信,还没有人敢欺负我们凤宫的人!”
云婉望了眼云棠,面色刷的便通红了,她再次低下头:“云婉会好好的,尽量不拖累小主子的!”
云棠安了心,忽然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忙问道,“对了,今晚我们要露宿山头,云婉,你的身体没问题吗?”
“没事,没事。”云婉连连否认,她的声音似乎也萦绕着一层水雾,“主子有给云婉药,云婉会按时吃的,这样便不会有事了!”她的声音几不可闻。
当夜,云棠和云婉停下来休息,他们找了快背风的大青石,云婉便忙着找出了火石,生了火给云棠准备晚饭。简单的吃完了晚饭,云棠让云婉先去睡觉,云婉乖巧应下,很快便睡着了,云棠自己反倒睡不着了。其实在荒郊野外生活,对他已不是第一次了……九岁的时候,云妆曾经把他丢入了凤宫的狼院,一个人待了整整半个多月,云棠至今都想不出她怎么能那么的狠得下心来,他心里也惶恐不安,又不敢说一个不字,甚至不敢求她,主子就是主子……而那半个月与一群狼同生,对于一个九岁的孩子而言,是很恐怖的回忆,云棠从狼院回来,大伤又大病的,大概有半个月昏迷不醒,而云妆便一直守在床边,凤宫的事皆是在媚苑做的,因此云棠醒来第一眼见到的人,还是云妆的时候……
“云棠……”云妆说话的嗓音有些粗涩沙哑,平板的语调如锈蚀的刀子一样生硬,似乎在刻意压抑着翻腾的情绪。
“主子……”云棠张口只觉得自己喉咙有些莫名的嘶疼。
“云棠,你醒了便好了!”云妆说完便吩咐云妩和云婉照顾他,自己便走了,云棠当时只觉得心里非常难过,还在心里暗自嗔怪云妆太过冷血,可后来云婉告诉他,云妆守着他整整十天十夜,不曾离出他房间半步……
望着快要奄奄一息的篝火,云棠终于有了些睡意,他正迷迷糊糊间,耳畔忽然传来了一阵阵的马蹄声和吼叫。“啊,小主子……少爷!发生什么事情了?”云婉也被惊醒了。云棠睡意顿时全消了,“云婉,你待在这儿不要出来……我去看看!”
“好,少爷,你要小心啊!”云棠微微点了点头,施展轻功飞了出去,“死丫头,还不快把解药给老子交出来。”云棠悄然靠近了树丛后,看到了一名粉衣女子被十几个粗壮的莽汉死死的抓住。
“我说过了我没有解药。”粉衣女子虽被人抓着,可她是脾气依然很大,圆圆的眸子也瞪得大大的,“没有就是没有,你还再问个什么,烦不烦啊!”
粉衣女子忽然咬了一口抓着她的莽汉的手,莽汉一个巴掌便把她打得摔在地上,恶狠狠的嚷嚷,“给我打死这丫头!”
云棠在凤宫长大,耳濡目染的,皆是女人,因此,他脾气再温和,也最不能见得女人被男子欺负,而这亦是凤宫的最最重要的一条宫内规矩,对女人决不能见死不救。思及至此,云棠飞身掠至女子身前,一掌便打退了扑上来的汉子,“住手!”云棠回头看了眼地上的女子,担忧的开了口,“这位姑娘,你还好吧?没事吧?”
粉衣女子望了眼云棠,大眼圆溜溜的,“啊?我?哦,我没事。恩,谢谢你!”她拍了拍衣裙,爬了起来。
“小子,不要管闲事,便当你武功高强点,拿的剑比我们长点,可老子们几个人一起上,也不见得便打不死你。你如果不想死,便赶紧滚吧!”被打倒的莽汉气呼呼的,完全把怒气洒在了云棠身上。
云棠抱拳道,“几位好汉怎能对个柔弱女子如此苦苦相逼,在下虽是旁人,然也绝不能坐视不理!”
莽汉一瞪眼,“你懂什么,这个死丫头外弱内毒,简直是蛇蝎心肠,想要下毒来毒害我们,我们现在要她交出解药,难道有什么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