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暗袭来，少年并未认命般任着自己向下沉堕，但清晰传来的无力感，依然像脖颈间慢慢收紧的绳索一般，让他缓慢却无法抑制地感受到了那丝绝望。
所以那道暗金色的光芒从魂枢中亮起时，他依然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疑惑来不及发出，他便感受到魂魄回到了躯体之中，只是后来的事再也记不得。
再次醒来，已是中午。四周寂静，有鸟叫声从丛林深处传来，天空不知何时再次乌云密布，看那景象，像是要下雨了。
他发现自己躺在溪边，朵朵趴在几步开外，睁着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身上有点疼，想起之前的惨状，他低下头看去，而后愣住了。
许久以后，从溪水中爬起来，有点艰难但还是站了起来，看了看站在一丈外不怎么敢靠近的朵朵，眉头皱了皱。
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朵朵，我刚才变了一个人？”
“汪……”
“那人很凶？”
“汪汪……”
“那你干嘛离我那么远？你害怕我？”
“汪汪……”
“我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唔，身上的伤也好了。”少年低着头，声音微弱，而后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灿烂微笑。
“但活着真好。”
第二次了吧。陈朔心里想着，没再多去深思，蹲下身子靠近了朵朵，这次小黄狗没躲。
晚上回到山神庙时天已黑透，这篇群山中到了夜晚就异常安静，只有风声和偶尔响起的轰隆雷声。陈朔扛着那头死于非命的木魈，小朵朵流着哈喇子跟在后面。
没有蜡烛，幸好山上的木材几乎取之不尽，火几乎就没有熄灭过。
“木魈不能吃，有毒你晓得不？明天给你猎一只鹿。”
他将木魈摆在门口位置，晚上山上很冷，借着残雪和月光，用磨锋利的石头，将那层带着鳞甲的皮从木魈身上剥了下来。清秀的脸上苍白异常，手却很稳。而后将一根一端磨尖的木矛刺进木魈的胸膛中，又是一股绿色血液喷涌出来，他将那具几乎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提起来猛地晃了晃，然后一颗带着淡淡绿色光芒的石头从流着血的创口掉在了地上。
朵朵跑得最快，在陈朔反应之前就窜到了那颗石头旁边，陈朔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正要开口喝止，却只见朵朵以更快的速度又跑回原先的位置。陈朔不由得翻了翻白眼。
稍晚会儿，他将前些日子猎来挂在屋顶的猎物烤了给朵朵当食物后，便步伐虚弱地一步一步走进了那座山洞。
嗯，他自己美其名曰“晚自习”。
今天，老师要讲炼气、炼体等修行历史，当然这种东西就像闲聊，要紧的干货还是八九玄功。
“老师，我来了。”
虽然来过很多次，但陈朔依然不是很清楚这片空间算什么，芥子空间？体内世界？还是幻境？
他看着不远处坐在石头上的那道矮小身影，心里满是敬畏，和一种原本不应存在他心里的奇怪感觉——信任。
“你随便坐……那头木魈的妖丹你收好，等你突破筑基期的时候说不定能用上。今天，先给你说炼体到达入骨境界后该怎么接着锤炼身体……”
这片空间里似乎一直都是日出日落的模样，无边的云海翻滚不停，云朵下面似乎藏着一个硕大的世界，陈朔只记得其中的某一片。
有风从山崖间吹过来。
“……这一步没什么捷径可走，每一日用灵力洗练身体，但刚开始可以从四肢开始，先用最低级的灵气来，而后你每修炼到一层，就要重新来一次，你体内的灵力毕竟会随着境界提升而变得更为凝练……就算破了大境界，也要坚持，入骨这一层说起来短短两个字，但可能身上的骨头要断上个许多遍，这即是所谓的不破不立……”
陈朔虽然心中每多腹诽，但仍旧认真听着。
他已经体会过这种断骨之疼，知道老师这里所说的，就是让他用体内最为精纯的灵力去锻打骨骼。他心想如果不知自己这具身体有很多蹊跷，比如能够很快愈合伤势，他恐怕早已瘫痪在那里等着被饿死。
不过每次修炼他又毫不犹豫按着老师说的去做。
身体的强大他能感觉得出来，尽管老师貌似有些看不上自己身上残存的炼气基础，但对他的用心栽培显而易见。
“你自己想一下，然后把今日修行的问题跟我说一下。”
和往日一般无二的一问一答，陈朔点点头，开口终于问道这一天最大的疑问。
“老师，那头木魈怎么死的？”
“自然是为师顺手出去的。”猴子摸着不存在的胡须，有点讪讪地收手，义正言辞说道。
“老师不是出不去吗？您怎么……”
“你怎么知道为师出不去？”
“呃，好吧。”陈朔摸摸脑袋，不再问。
“如果没其他问题，我给你讲一下炼气、炼体和其他一些关于修行道路的事。”
陈朔对这种修行秘闻一类的东西显然极有兴趣。
“你可知道最早的修行方法是什么吗？”
猴子先是问了陈朔一个问题，陈朔愣了一下，他在伊山学院的藏书阁是看了不少修真类书籍，但好像并没有哪本书讲到这件事，于是他摇摇头。
“开天之后，最早的修行其实开始于妖族。那时候，人族还未诞生，天地之间生灵不多，那会儿的妖族才是真正的天道所独钟，除去体内至简却蕴含着无限可能的灵脉，其肉体也无比强悍，而那时候的妖族几乎都被赋予双重身体，天生便能变化，最厉害的便是有数的几位能够七十二变的妖帝级人物。
人族诞生于太古元年，据说是混沌五圣人之一的女娲心感世界凄清，抟土做人。那一拨人算是得天独厚，若说是妖族乃是得天独厚，那人族可算是得到了女娲与伏羲两位圣人的精心呵护，可惜，呵呵，人族实在太弱，自己也不怎么争气……”
“……就在人族即将灭亡之时，女娲心生不忍，不惜舍却自身先天精气挽救人族气运，圣人伏羲更是将妖族的炼体方法加以修改，送给当时的人族领袖……”
“……人族最先修炼的，便是妖族所用的炼体法诀。
当然不是像现在那些妖族崽子们修炼的那些已经被你们人族篡改过许多的东西。人族那会儿就像是绝处逢生一般，展现出异乎寻常的决心和坚韧，尽管在修行的过程中又死了许多人，但最终也有不少惊才绝艳的人类修修改改地，居然也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一条路……”
“当年我也听老师讲过，人族好生了得，就那般举一反三地修行着发展着，居然慢慢后来居上，人间界那会儿应该叫厚土界，三十三天还没有形成，那会儿人族慢慢占据了厚土界的一方水土……”
“本来一直这样修行下去，说不定不等炼气这种修行方法出现，封神大战就能展开……但一万多年后，一场巨变终究还是发生了。”
“我问你，你觉得炼气和炼体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昏暗天光下，猴子转过身来看向眼前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