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这个猪蹄怎么卖的啊?”陆小七走到肉食品店前,指着那排成一排的粉白色乳猪蹄问道。
“十四块钱一斤,称多少的?”阿姨拉下口罩,手里拿着的菜刀,哐的一下敲在了案板上。
“可以给我拿个袋子么?我自己来挑……”
“行……呐,都是新鲜的,刚从冷食品厂运过来的,看看都冻的邦邦的。”
“哦,阿姨是东北人呐。”陆小七接过塑料袋,在货摊前认真的挑选着新鲜的乳猪蹄,听到那熟悉的口音,抬起头来问道。
“昂。吉林的,你也是嘛?”阿姨叉着腰,站在货摊后面。
“厄,我是大连的。也算是老乡啦~”陆小七挑了几个看起来蛮可爱的小猪蹄,装到袋子里面,递给那个看起来很和蔼的东北阿姨。
“哈哈。那老远呐,跑这儿来上学?哪个学校的?”半遮住的口罩里传来的爽朗的笑声。
“A大的。就在这儿附近。”
“学啥专业的?”说着,阿姨把那一袋子乳猪蹄放在了电子秤上。
“新闻……”
“哎呦……不错嘛。将来打算当记者么?”
“还没考虑好呢……”陆小七交过钱,接过塑料袋。“哦,对了,阿姨,你知不知道这块哪里有卖玉米块儿的?”
“玉米块?”
“恩,就是那种切成一段段的玉米。”陆小七左手拎着袋子,右手在半空中做了个‘切’的动作。
“哦……要煲汤喝是吧。往东走,走一会儿就能看到一个大棚,到大棚里面找一找吧。”卖猪蹄的阿姨顺便用手指了一下那个方向,陆小七顺着这个方向看去,果然不远处有个深灰色的大棚。
“哦。好的。谢谢阿姨。”
“不谢。”
‘
走进大棚,喧嚷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像海潮一样涌入耳畔。这才是真正的人间烟火吧。
陆小七从胖胖的大婶那里买到了一袋用来煲汤的玉米段,又从皱皱巴巴的老爷爷那里买了几两香料,还从穿水鞋的大叔那里买了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眼睁睁的看着它被大叔用菜刀拍死在案板上。
拎着这么多东西,走到菜市场门口,伸手打了辆车,直奔回家。
打开门,踹掉鞋子,直奔厨房,放下大包小包的东西,搬过来凳子,站在上面,从最高的柜子上面把高压锅取了下来。接水,涮锅,接着把猪蹄洗净,剃毛,放在锅里,加入香料,点火,预定好时间。
趁着等待的这段时间,又旋开旁边锅灶的旋钮,淡蓝色的火苗噌的一下子冒出来,端上锅,倒上水,盖上锅盖。
踮着脚,从冰箱上找到用剩的葱姜蒜,放在案板上,拿起菜刀,当当当的切成一小段一小段。拆开包装袋,将玉米段取出来,放在盛有清水的盆里,洗了两下,再放到干净的盘子里。
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完了,现在陆小七不得不开始最让他头疼的那一步了。
伸手远远的拎着装有鲤鱼的塑料袋,那条原本在水族箱里自由自在的吐泡泡,被网子捞起来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企图挣脱它那残酷的命运的大鲤鱼,现在早已开膛破肚,奄奄一息。
可是……可是陆小七还是下不去手!
没办法……谁叫他们家以前从来都不怎么做鱼肉好么,因为陆小七的哥哥——陆小虎对所有海鲜类的食材都过敏。所以陆小七从来都没处理过鱼肉,也没怎么吃过海鲜之类的东西,很奇怪不是么,明明生在那样一个水产丰富的城市,却连个鱼肉都不会处理。
掏出手机,自动连上了无线,无计可施的陆小七只得上网寻找‘小帮手’。
按照帖子里的那些个步骤,一步步的来,忍着难闻的鱼腥味,以及指尖触摸到冰冷的鱼肉身上那种异样的感觉。就好像它随时会再度活蹦乱跳起来似的。在处理鲤鱼的过程中,陆小七感觉自己随时随地都能吐出来。
处理完后,接着流水仔细的清洗了一番,这时锅里的水也煮沸了,咕咚咕咚的翻滚着气泡。将洗净的鲤鱼,沿着锅边放了进去。
终于,舒了一口气的样子。
‘
天色已暗,家家户户亮起了厨房里的灯。
陆小七从自家的窗户向外看去,对面楼那一层层亮起的朦胧灯光,窗户上罩着炒锅冒出来的烟气,莫名的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这才是所谓的‘人间烟火’吧。他暗自想。
那些所谓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估计是从来没有真正的品尝过何为‘人间烟火’吧。
它是日落黄昏时,你在给心爱之人煲一锅浓郁的汤。
它也是当你掀开锅盖,香喷喷的烟气冒出来,你所爱之人从背后环抱住你的腰,下巴抵在你的肩膀上,轻轻的摇着,脸上落下一记轻吻。
想到这里,陆小七幸福的笑了,那张不大的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味道,比玉米炖猪蹄汤和鲜嫩的鲤鱼汤都要幸福百倍的味道。
‘
陆小七背着书包,抱着两个保温壶,小心翼翼的捧在胸前。
兴高采烈的推开病房的门,想给杜涛一个惊喜,在他饿的两眼冒金星的时候,把自己辛苦做的玉米猪蹄浓汤和鲜鱼汤打开放在他的面前,看他还不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可是……推开门之后,陆小七却放下了手里一直抱着的保温壶,把它们藏到身后。
“嗨,你来了啊。”于小妹穿着警服,一头流畅的黑发落下来,冲着门口的陆小七打着招呼。
“哦哦。是啊。”
“吃过了么?要不要过来吃一点?”只见,杜涛的病榻前临时支起了一张小桌子,桌子上面摆着香喷喷的饭菜。于小妹用手指了下,问道。
陆小七摇摇头,“我吃过了。”说着,走过来,假装淡定的将那两个保温壶放到杜涛广木侧的柜子里。
刚才,他就是看到杜涛病榻前的那些饭菜,才把自己辛苦做的汤都藏在身后的。
到头来,还是……还是晚了一步。
“我要去趟卫生间。”陆小七支支吾吾的说。
“去就去呗,不用跟我打报告。”杜涛一边嚼着鸡腿,一边对陆小七说道。
吧嗒一声,玻璃心又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