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里,刚下学回来的兄妹二人焦急地等待着林媚如的回来。
“娘亲”,待得她一进门,白非萱拉着林媚如问道:“听说她醒了,说不是三天不醒就再也不会清醒的吗?她都已经昏迷了七天了啊,而且这几天也没用过什么好药啊!”
“还有,父亲也回来了吗?不是都有经托消息让‘玉神医’来探了,而且,方城离这里数千里之遥,车马日夜兼程也要好几日的路程,平日里都不会过问的,这下怎么就回来了呢?”
“你问我我问谁去?”林媚如生气地甩开她的手,摔了帘子便进了内间。珠帘被反弹回来,‘啪’地打在她脸上。疼得她眼眶泛红,害怕和委屈一齐涌入心间,眼瞧着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看着出门时还喜气难掩的林媚如现在却怒气难忍,白非毅感到事情可能有变。走过去拍拍白非萱的肩膀,拉着她也跟着进去。
“嘭!”还没等他二人走近,一个宫瓷大花瓶就摔到了地上。
白非毅眼神示意被母亲吓坏了的女孩先坐到旁边去,然后绕过碎瓷走近林媚如。“娘亲,事情办得不顺利吗?”
不可能啊,如果她按照他说的做,父亲不可能怪罪于她,至少不会太过责怪。“您消消气,坐下了将具体情况说给儿子,让儿子辩解辩解。”说着一手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一手扶了女人坐到软垫上。
等她缓过气来,便为她斟一杯茶,坐在边上的小凳上听她说起今天的事来。
“什么!”白非毅从位子上腾了起来,惊讶地看着神情混沌的母亲——她竟然自作聪明地加上那么些话,她难道还不明白她在父亲那里完全没有讲条件的筹码?
而且还是在这种敏感时期,这不是自己非往枪口上撞!
“怎么,为娘可有做错?”林媚如睨着眼问道:“还有,你们不是说白非卿神识被封,灵根尽毁,即使不死,也会变得呆呆傻傻,废人一个吗?”
说着脸色更加难看,“千万不要说殷大人失手,他老人家什么底子我可是比你们清楚!”
转脸看向白非毅怀疑道:“毅儿,该不会是你求大人手下留情放了那个死丫头的吧?”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是怎么想的,说来不管按什么立场,他都应该敌对白非卿的,可是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竟然次次放过那个丫头!
“毅儿,她可是嫡女,是丞相府除了白非寻之外的继承人,可不像萱儿一样的妹妹!”不禁家中斥责的口气——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而这个儿子还很得林家的看重,如果他要做白非卿的好兄长,那他今后可还有什么指望?
“毅儿,你不要相信白非卿那死丫头的花言巧语,你自个儿想想她平日里是怎么对你和萱儿的,咱们二房在她眼里还不如她房里的下人啊!”
林媚如这话说的也倒是没错,越是富贵显赫的人家越是能将‘轻贱’二字演绎地完善——在帝都,反是有些脸面的大户人家都遵循着同一套‘治家法则’——
正房里出来的嫡子嫡女将会继承家族事业,而偏房出来的庶子庶女再怎么出色也不能越过正房成为家族继承人。否则整个家族都会因此蒙羞。
而她林媚如虽然僭越地管理着丞府后院事宜,得那些下人口里尊称一声主子,但是在白非卿眼里也不过是一个下人。她在人前昂首称主,却要白非卿跟前低眉俯首。
“娘……”白非毅深吸一口气,待心态平复后才开口宽慰她,“娘,不是孩儿要把她当亲妹子看待,而是现在的孩儿只能将她当亲妹子看待。”
看向一旁低眉顺眼绞着锦帕的白非萱,叹了一口气道:“也许,我还要待她比亲妹子好!”在二人惊讶准备发言之前继续道:“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出路。”
二人互看一眼,是啊,造化弄人,虽然不知道白非卿到底是怎么脱离险境的,但是现在能做的事就是主动示好了。
“还好,当时的确是她自己目中无人地要和殷师叔比试的,而我们谈话的时候她已经不省人事了。”白非萱后怕地说,真的好悬,不然……
“当初就应该仔细些,弄死这死妮子,现在可倒好,白白浪费了这么一个好机缘。”林媚如还是愤愤不平,这样的机遇可是可遇不可求,弄不死那死丫头,终有一天,她会被那丫头气死!
“如果她真的死了,娘你认为父亲会不管不顾吗?”父亲虽然对白非卿的态度一直是放之任之,哪怕是受了重伤也不会花功夫彻查到底,但是要是嫡女丧命,他就不会放任不管了。
那样一来,别说是殷十六,就算是整个林家,也难逃一劫!那时候就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一次不成,还有第二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一步一步,成就自己,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么!
“是啊!”林媚如泄气道:“相爷也真是的,说对她好吧,平日里却对那丫头从不过问,不管她想做什么出格的事都随她去,养就她那样蛮荒的性子。说不好吧,但是该有的还是会有甚至更好,放眼帝都里怕是天家的嫡女也没她那样的资本了。”
嫁给白尘那么多年,她,从来就没有看懂过他!
“所以,白非卿不能死。而且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娘先你不要和父亲谈什么条件了,大夫人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还不知道什么境况呢,上位之事,咱们来日方长,慢慢谋划。”白非毅揽过林媚如轻轻说着。
“慢慢筹谋,慢慢来,慢慢来,都叫我慢慢来!”刚咽下的气又涌了起来,林媚如嚷道:“你也好,你舅舅也好,你外祖父也一样,都叫我慢慢来。”
哽咽的话破碎而来:“十六年了,已经十六年了,前十年要在云宛如那个贱人的压制下唯唯诺诺,好不容易等她自己离开,又处处受白非卿这个小贱人的气,而你们却一直要我等。”
脸色因忍气而憋红,“你说,我要忍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我才会摆脱云宛如,你说啊!”
说完转过身去,将脸朝向软榻内侧。一室之间,寂静无音……
“娘……”一直缩身角落的白非萱蹑手蹑脚地走到软榻边,小声地唤着“娘……都是孩儿不好,孩儿没用。”
白非毅叹了一声,伸手揽着榻上的林媚如,“娘,不需多久,您再忍忍,再忍忍,越在这种时候越不能浮躁,再等等就可以实现您的心愿了。”
一响无声……
想是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待到压制住自己,才缓缓回身道:“毅儿、萱儿,你们要争气啊,娘可就全靠你们了。”
“嗯,娘,我和哥哥一定会争气的。”白非萱宣誓一般对她说到。
“好啦……”林媚如淡淡回复,没有过多表情。转向白非毅道:“毅儿,这是的确还得从长计议,你这几天就不要去上学了,让萱儿给容煦公主透露些消息,就说白非卿醒了,问她要不要过来探探,你自己也要做足样子,关心关心’妹妹,顺便……”
看到她终于恢复理智,白非毅才微微展眉。是啊,在这丞伏打磨了十六年了呢,怎么会轻易就被击倒。
“是,母亲策划得甚好,就按母亲说的办。只要这次不出意外,不久之后……”说着脸上露出了以往的温文尔雅的笑颜。
林媚如也是缓了口气,看向儿子,神色中皆是满意。
在这碎片满屋的房间里,只有还蹲在一旁的女孩看着碎瓷片低眉不语,暗下来的光线找不到眉目,看不清她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