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白日的喧嚣渐渐散去。
刘菲走在后花园内,这才看清这个宅院的布局。这个园子不过是一个偏角的小园子,真正繁花锦绣的后花园还要往南绕过游廊,穿过垂花门。园子里有许多凋零的月季花,旁边还有两间厢房,看起来十分陈旧。
她想出来透透气,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又不想让别人碰见,只能往这些偏僻的地方钻。
这时候,许多事她还是没有想通透。她为什么会穿越到这个病女的身上,这里又是哪里,为什么是她没有听说过的朝代……
突然,不远处有脚步声响起。
她来不及多想,立即起身躲在了一旁的阴影当中。
很快,从外面走进来几个人,他们步伐沉重,呼吸急促,似是抬着重物。
刘菲躲在树后,藏在角落阴影中。看清来人后,她心脏急缩,猛然捂住了口鼻!
几个人窸窸窣窣,脚步很碎,最让刘菲惊讶的不是这几个鬼鬼祟祟的人,而是他们抬着的人。此人裹着席子,只露出一双藕荷色描枝绣花鞋。
这分明是个死人!
夜降时分,抬着个死人想从小园子后头的小门抬出府去。刘菲从那小门走过来的,小门分明上了锁。
刘菲只觉寒意逼人。
她正好碰到这府上见不得人的龌龊事。
喉头不适时地痒了起来,她极力忍着,那痛痒迅速扩大了十倍。越是忍着越是难过。她嘴里含着气,眼瞅着几人已经拐了一个弯瞧不见了,她终是没有忍住,扑哧一声,把满嘴的气都喷了出来。
夜静,这个动静一发出来,刘菲想都没想便往内院的方向跑。
抬尸体的几人,听见声音,有两个掉转头,只看见一个人影,两人吓出了一身冷汗,“赶紧追!要是传到了老爷夫人耳朵里,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饶是刘菲先跑的,可她的脚力并不如身后两人,更不提她跑起来咳嗽不断,体力不支,被追上是迟早的事。
一不做二不休,刘菲扯开嗓子喊起来:“救命啊!咳咳咳……有贼啊!”
一喊有贼,立即有仆人抄着家伙冲出来。
采秀刚从四少爷的院内出来,她意兴阑珊,等了快两个时辰,四少爷愣是不见她。路中听到小姐的呼救,什么也顾不上,撒开丫子跑过去。
在后头追着刘菲的两个男子听她喊叫,腿都软了。事情败露了可怎么办?这一喊他们不敢动了,看见各个屋子里有人出来,便佯装也是听见呼救才跑过来的。
“小姐!”采秀扑过去,反应过来周围有许多仆从,才改口急切问道:“四少奶奶,您没事吧?”
刘菲只觉得扯得心都跟着难受。
采秀心疼,泪花隐现,“奴婢陪您回去。”
“等等,夫人听见动静,已经起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总要去说个明白。”一旁走出来个微微发福的妇人。
众人都行礼,“英妈妈。”
采秀扶着刘菲后退一步,咬牙道:“四少奶奶咳成这样,还请妈妈让四少奶奶先回房休息片刻。”
刚进府的时候她还知道争一下博一下,可最后只是吃亏被欺负,小姐又是对这些事漠不关心的,为了小姐的安危,她学会了低头,学会了讨好。可就连这样也不行,四少爷漠不关心,夫人纵容下人。
她们主仆二人和沈府没有任何瓜葛。现在沈府遭贼人,她们更是没必要去管。
“采秀姑娘这句话可说错了,方才喊贼的可是四少奶奶,惊动了我们这些下人也就算了,夫人和老爷可都醒了,正担忧着。府内上上下下百十口人,万一被贼人所害有个三长两短,这个责任要谁担着?”英妈妈不卑不亢,语气平缓,却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
英妈妈微微俯身,“还请四少奶奶跟奴婢走一趟,与夫人有个交代。”她转过头看着院子里的杂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点火把搜查府院?主子们有个好歹,你们可担待不起!”
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置身事外了,刘菲想到。
她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要想不被报复,必须把那个人揪出来。宅中是非多是女子引起。能吩咐下人运出尸体的无非就是府中的某个主子,此时要见她的夫人也有可能。
经过了刚才的惊吓,刘菲放松下来。鸡飞狗跳之余,让她加速适应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还请英妈妈带路。”她俯身说道。
英妈妈心中略微惊讶,随即回道,“四少奶奶折煞奴婢了。”
沈夫人此刻已经穿戴整齐,和沈从德坐在厅内。
沈从德虽人过中年,可身材依然保持得很好,身材修长,面色舒展。沈夫人皮肤白皙,桃花眼,虽面带细纹却不难看出,年少时定是美人一个。
英妈妈从外头进来,“回老爷、夫人,呼喊之人是四少奶奶,正在门外等候。”
沈夫人尚未言语,沈从德先是皱了眉头,“是她?”
“让她进来吧。”沈夫人亦是不悦。
等人进来,沈夫人换了一副面容,微微含笑道:“原来是如画,快过来让我看看,可有个好歹?”
刘菲怔了一下,如今才知道如画是自己的名字。
她没有上前,只是站着不动,低声道:“见过老爷夫人。”
果然还是这么个性子,沈夫人在心中想。
沈从德突然不耐烦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是啊,到底是在哪里碰见的贼人,可还记得长相?”沈夫人和颜悦色。
她略一停顿,说道:“我没有看到贼人。”
这叫什么话,没看到贼人,那喊什么?难道把脑子也病坏了?沈夫人走过去挽起她的手,“既然没有看到贼人,那你喊什么?”
刘菲抬头看了沈从德一眼,随即见沈夫人神色如常,沉吟道:“我没看到贼人,却看到了别的。”
这话说完,沈夫人只是疑惑,依然没有别的举动,她至少有了八成的把握。
“我看见有人抬着卷了席子的尸体被人运出府。”说着咳了两声,“他们发现了我,追上来,我不得已才会高声呼喊。”
沈从德和沈夫人均是一惊。
刘菲将此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一边说一边咳嗽,根本没有人理会,甚至没有开口让她喝一口茶。
“好了,你先回去歇着吧。有需要会再叫你来。”沈夫人听完,神色凝重。
刘菲走了一半,停了脚步,转过身子道:“如画有一事相求。”
沈夫人问:“何事?”
“如画病重难耐,能否请个郎中相看?”她目光清透,“因这咳症,如画险些丧命,被人灭口。”最后几个字说得用力。
沈夫人神色难看,探究地看了她一眼,觉得十分别扭,这话不该是如画能说出来的。
“你先回去,我自会命人去请大夫。”
等她离开,沈从德猛地一拍桌子,险些将桌上的茶杯拍翻,“说得好像我沈家亏待她一般。”随即怒道:“你也是!她既然病了,就请大夫好好养着。让她这样说话,我沈家成了什么?”说完,拂袖而去。
沈夫人气结,在房内喃喃自语,“在意她作甚?家里死了人都不担忧。”
英妈妈从外头进来,“搜了,没发现贼人。”
“哼,自家人做‘贼’,哪能让你搜到?”沈夫人吐出一口气,“我倒要瞧瞧到底是谁不安生了。明天把各房的男仆都送到柳如画的院门外,让她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