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进门的时候，沈夫人已经躺下了。
“英妈妈，让我进去吧，万一母亲因此气坏了身子，我罪过可就大了。”朱氏说得可怜，却丝毫不胆怯。
“好个英妈妈，回头让雀哥儿给你捶背。”
英妈妈急忙摆手：“二少奶奶折煞奴婢了，雀哥儿可是咱全家上下的宝贝，奴婢能给雀哥儿捶背捏足便会开心不已，哪敢让雀哥儿给我捶背。”
“怎么不行？你是母亲身边的老人，按理该让雀哥儿叫一声奶奶。”
提起雀哥儿，英妈妈满脸笑容，“你稍等片刻，我进去瞧瞧夫人睡实了没有。”
沈夫人正一肚子的气，哪里会睡着。知道朱氏来了，这口气更厉害了。
“让她在门外跪着。一眼都别让我瞧见。”
英妈妈却道：“不看二少爷的面子，也该看着雀哥儿的面子上，她这个当母亲的当中罚跪，日后可怎么好？”
沈夫人面色稍缓，“你瞧她做出来的什么事？竟然敢弄死伺候丈夫的丫头，这等悍妇如何能惯着？顶多收了当个通房，该打该骂出气就算了，竟然还搞出了人命！亏得雀哥儿不在她的院子里住着，不然要学会多少坏！”
才下去的一口气又顶上来，沈夫人越想越气。
“祖母？”带着奶气的童声从外头传来。
沈夫人哎哟了一声，“雀哥儿来了！”把一肚子的气性都忘了。
等雀哥儿笑嘻嘻地从外头跑进来，扑进她的怀里，沈夫人这点气儿更是没有了。
“祖母可想明雀了？”雀哥儿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沈夫人，把沈夫人的心都瞧化了。
“想，祖母无时无刻都想着。”
“我在门外看见母亲，她怎么不进来？”说着眼睛往外瞟，“是刚从祖母房里出去吗？”
在雀哥儿的面前，沈夫人什么话也不提，只沉声道：“去，让她进来吧。”
英妈妈答应一声，笑着去了。
“雀哥儿最近在做些什么？昨日怎么没来祖母房里。”沈夫人抱着怀里的男娃，问道。
雀哥儿眉头一皱，“祖母不懂的。妇人不可随便询问男子所为。”
沈夫人被逗得咯咯笑，“这都是谁跟你说的话？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奶娘在旁边陪着笑：“在练字，写了好几十个了。”
“祖母，这可都是好东西！你用过没有？只用一个木杆子粘上一些毛就能做成笔，黑色的石头加了水能变成墨！”
沈夫人忍着笑：“那纸和砚台……”
“纸？”这个问题难住了雀哥儿，“不就是纸吗？一直都是那个样子有什么好稀奇的。”
“哈哈！”沈夫人再也忍不住，屋子里的人都跟着笑起来。
笑声中，朱氏从外面走进来，一脸的委屈。
沈夫人哼出一口气，“坐吧。”
“是。”朱氏喜出望外，忙挑了个椅子坐下。有这个开始，便不怕会有什么重的责罚。她真是生了个好儿子，不但是沈府长孙，还如此可人疼。
热热闹闹又说了一会儿话，雀哥儿才和他母亲朱氏离开。
沈夫人又是气又是乐，觉得有些疲累，准备休息了，却有丫鬟从外头冲进来，“夫人，出事了！”
“如此大惊小怪，又出什么事了？”短短几日，出了这么多事，真是让人不安生，刚过了年，难道是沈家年运不昌？
沈夫人的这个想法一掠而过。
传话的小厮已经说道：“四少爷在外和人喝酒，阻碍了公差办事，使一个朝廷要犯逃走了！四少爷和官兵吵起来了，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动起手来。”
“孽障！”沈夫人气得咬牙，却不能不管，她想了一会儿，对英妈妈吩咐道：“让管家带些人去瞧，别让那孽障伤了官家人，去帐房支些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应了沈夫人的吩咐，下人们手忙脚乱。事关沈府名誉，如何能儿戏？
采秀带着两个肿成核桃的眼睛，从正门进来，迎面看见几个男仆往外走，忙跑过去，“几位大哥，四少奶奶的钱袋被偷了，跟我出去抓贼。”
男仆让了一步，听了皱眉：“四少奶奶？出事的不是四少爷嘛？”
采秀楞了一下，四少爷？他出什么事了……何时开始，四少爷出事，府上也当回事了？
男仆绕过她走了。
采秀趁机拉住一个丫鬟，问道：“四少爷出了什么事？”
“多什么话？”丫鬟抽回手臂，“该干嘛干嘛去，这里没你的事。”
采秀又找几个人打听，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来不及多想，往自家小姐的院子里走去。
如画正等着采秀买纸回来，没想到却是两手空空，而且还哭过的样子。
“出了什么事？”她问道。
“小姐，奴婢把钱袋子丢了！您惩罚奴婢吧。”采秀见着她，又是要哭。
如画摇头，把她扶起来，“丢了就丢了吧，你又不是故意的。”
“小姐，咱们回娘家吧。”曾经被放下的计划又端了出来。
上一次，如画沉默，此事也不了了之，现在却不能再坐视不理了，“回家就能好吗？沈府可会放我回去？”采秀提过，如今的娘家不如从前，大大的不好，到底是怎么个不好她还不清楚，贸贸然行事是不行的。
采秀似是缓和了一些情绪，“四少爷惹了事，前院都炸了锅。听说是吃了酒醉得厉害，和官府的人打起来，还让一个重犯逃跑了。此事可大可小，就看官府怎么说了……”
采秀边说便整理如画捣腾出来的衣衫杂物，瞧见床上放着一块白帛，不禁泪眼朦胧，为如画难过、幽怨、伤心……
“小姐，你怎么把它拿出来了？”采秀话说的慢，似是有千万种情绪无法排泄。
如画脆声笑道：“拿出来自然是有用的。”
采秀脸色变了，“小姐，您是要……”话没说完，采秀已经开始脸红起来。小姐想要和四少爷同房吗？可是四少爷根本不踏进院门一步，如何能成？
如画站起来，甩了甩袖子，既然没有纸，只能先用它代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