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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夜如何其-2

第 30 章 夜如何其-2

时至秋末,太液池边满目败红衰翠。冷风清爽,上官嫃衣着简朴,在池边慢悠悠走着,一面用双手捂住脸颊小声问:“这样不会有人认出我来吧?”

元珊笑答:“娘娘,此处僻静,极少有宫人走动。冷吗?披上斗篷吧?”

“不必了。”上官嫃晃了晃胳膊,“方才练剑出了一身汗。”

“这次皇上出宫狩猎,娘娘为何谎称不适呢?娘娘不是喜爱骑射武艺么?”

“我喜爱骑射是想要强身健体……”上官嫃侧头望着太液池茫茫的水面,顿了顿说,“并不是为了谁。”

元珊一个劲点头附和:“是了是了,娘娘自然是为了强身健体。”

上官嫃似乎听出几分嘲意,扭头朝她嗔道:“元珊!”其实她清楚,旁人都能看出来为了迎合司马棣,她什么都肯干,哪怕在马背上颠簸、哪怕在烈日下暴晒。只是不想轻易被人戳破罢了。

元珊无辜地睁大眼睛:“奴婢什么也没说。”

上官嫃撅起嘴唇以示不满,一手拂去垂在面前的光秃柳条,朝远处眺望,池心水榭那边宝扇簇拥,似乎是长公主的步辇。元珊扬起尖尖的下颌翘首望了好一会,才笃定道:“是长公主进宫了。皇后娘娘可要前去问安?”

“不去了,我这副样子……”上官嫃微微一笑,素颜清雅。

“不如回宫去稍作妆扮,娘娘与长公主已有数月未见了呢。”

“不去。”上官嫃执拗地扭过头,继续朝前走。雪白的缎裙被西风撩起,裙摆倏然飘散开来,与薄纱披帛在风中缱绻,惊艳如一朵怒放的雪莲花,极其醒目。风停后,上官嫃微微侧目,发觉刚从水榭走出来的长公主正专注地望着自己,她冲元珊无奈一笑:“看来是躲不过了。”

司马银凤一袭宝蓝色翟衣,金簪步摇熠熠生光,看样子是进宫来觐见皇上的。上官嫃微微施礼,瞥了眼后面陪司马银凤一起游园的安书芹。安书芹亦上前施礼请安,上官嫃道:“极少见安尚书有此雅兴。”

司马银凤双眼微眯,嫣红的唇跟抹了蜜一样晶莹,笑道:“是我请安尚书来的,叙叙旧。”

上官嫃故作恍然大悟:“喔!我不知道原来皇姐与安尚书相熟。”

“不止安尚书,我与皇后前不久过世的娘亲也相熟,从前我们三人是相见甚欢的好友。是不是啊?书芹?”上官银凤撇头睨着安书芹。安书芹只是垂眸伫立在一旁点头附和。三人闲聊了一会,安书芹称身子乏力先告退了,上官嫃望着她行去的背影淡淡蹙眉。

司马银凤收敛了笑容,屏退左右,全然不似方才那般亲和,不冷不热说:“皇后这样在宫中行走是否太失礼?”

上官嫃缓过神来,轻声答:“我只想在池边散步,没料到会遇见皇姐。”

司马银凤伸手拂了拂上官嫃髻上的流苏,漫不经心道:“贵为皇后,就该有皇后的样子。你要为母亲守丧固然是没有错,但也大可不必做出一副孱弱可怜的模样来令皇上内疚。宫里漂亮的衣料多得是,既素雅简洁又高贵大方的衣装司衣局一定能做得出来,你这样的年纪,就该打扮得如花似玉,可别委屈了自己。”

上官嫃乖顺应道:“皇姐说得极是,是我疏忽了。”

“皇后自然不必操心这些事,恐怕是身边的人不懂尽心尽力,敷衍了事!”司马银凤突然目光犀利扫向上官嫃身后。

元珊大惊,忙跪下:“是奴婢疏忽大意,奴婢知错了!”

司马银凤冷笑一声,狠狠道:“身为皇后的贴身侍婢,竟然把皇后都看丢了,由她在外面四处游荡,险些出了事!若不是皇上为你求情,本宫早已将你杖毙!”

元珊脸色煞白,头重重磕下不敢动。上官嫃浑身一颤,辩驳道:“即便元珊有错,也不至于受杖毙此等大刑。”

司马银凤厉声反问:“那我孩儿就活该被贬出京师么?”万丈阳光下,她气势逼人,上官嫃不由退了两步,靠着栏杆喃喃道:“贬出京师?他……不是去军营服役么?”她头脑发懵,茫然瞪着眼睛,司马棣说罚他去梁州参军,她便当作是服役了,原来竟是贬官……

司马银凤步步紧逼,目露锋芒,“若不是皇后任性妄为,元赫怎会被牵连?”

上官嫃忍气吞声,一面往后退:“既然这样,元珊更不当受罚,皇姐尽管罚我好了。”

“哼!罚你元赫也回不来!不如好好想想你该如何去讨皇上欢心,让皇上心里消了这口气!”司马银凤忿忿将尖长的护甲戳进栏杆的木料中,脱手而去。上官嫃惊魂未定斜睨着那只鬼爪一样的珐琅护甲,渐渐想起那夜与査元赫饮酒的场面。她虽然开口说要他带自己走,但那不过是胡话气话,她从未想过要离开皇宫啊……至于后来发生的事,她已经丝毫想不起来。

上官嫃明知道自己不该,却还是来了。雪白的衣裙、苍白的面容,眼底更是黯淡无光,她就这样站在司马棣面前,以一种清淡的语气对他说一切都是她的错,査元赫很无辜。司马棣先是一怔,而后冷冷笑了,在空阔的殿里显得毛骨悚然。他搁下笔缓缓起身,负手走到她面前低声说:“你当时醉酒了,朕不怪你。”

“査大人也醉酒了,皇上何不念及旧情对他小惩大诫,为何要将他贬去梁州?”

司马棣顿住脚步,斜睨着她:“你是在质问朕吗?”

“臣妾不敢。”上官嫃只垂下头,语气却仍然理直气壮。

司马棣不愠不火道:“身为皇后,在外面喝得烂醉如泥,还与男子相拥而眠,你可知这罪名足以废了你?”

上官嫃身影微微一颤,直觉得脸颊火烫。相拥而眠?她怎么会跟査元赫……

“不过朕念在你们都是无心为之,才网开一面。”司马棣忽而又怒视上官嫃,“如今你为他求情,倒像是有心为之了。你可曾将朕放在眼里?还是想与査元赫一同去梁州共患难?”

上官嫃紧抿着唇,双眸渐渐蒙上一层水雾,她何尝只将他放在眼里。以为他明白,原来在他眼里自己是这样不堪。她青涩的面庞上挤出一个凄然的笑容:“臣妾不怕担罪名,最惨也不过步慧珺姐姐的后尘,一了百了。”她说完这句话,四周一阵死寂,冷不丁一掌掴来,她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脚下站不住,整个人扑倒在地。司马棣目光暴戾,用力拽起她的胳膊,低吼:“别以为仗着朕喜欢你就可以口无遮拦!”

上官嫃晕沉沉睁着眼,耳里尽是杂乱的嗡鸣,什么也听不清,只觉得乏力,恨不得一头栽下去再也不要醒来。可肩膀却被人晃得厉害,天旋地转。

殷红的血液从她左耳里淌了出来,顺着颈一滴滴渗在雪白的绸衣上,渐渐晕开了,触目惊心。司马棣顿时慌了神,蹲下去抱着她,“小环!”

上官嫃虚弱地眨了眨眼,除此以外毫无反应。她左脸上清晰的掌印渐渐发红、浮肿,目光却极晦暗。司马棣高呼戴忠兰去请太医,打横抱起上官嫃冲出御书房,一直冲回了寝殿。

明黄帐幔被银钩挂起,长长的宫绦金穗垂在两旁,上官嫃想要爬起来,随手拽住宫绦借力,将帐幔扯得直颤。元珊扶起她,拿了只引枕垫在她背后,又理了理锦被,好让她舒服一些。

上官嫃只是睁着大眼睛目空一切,几日来都是如此,一言不发。即便司马棣来了,她也不吱声、甚至不看他一眼。那天她昏昏沉沉睡着,耳鸣不断,却仍然听见帐外的太医说,恐怕皇后的左耳失聪了。恐怕,她再也无法像年少时那样面对司马棣。

“元珊,你先下去。”司马棣迈着沉沉的步子走来,一袭冕服衬得他威严厉色。元珊欠身退下,担忧地瞥了上官嫃一眼。

司马棣垂眸,淡淡说:“是朕对你不起,小环。”

上官嫃清冷的目光刺向他,“我听不见。”

司马棣走近,躬身凑在她右耳边说:“朕伤了你,是朕的错。但你错在先,而且毫不悔改。身为皇后,最要谨言慎行。先在朕这里歇几日,等你好些了,李尚宫会接皇后回配寝殿。”

上官嫃咽了咽口水,好让自己的心再坚强些。她这些年的努力他都看不到,或许所有人都以为是合情合理的,没什么大不了。只有天知道她是如何隐忍和艰难,被拒之千里、被弃之角落,被后妃议论,贻笑大方。而他,每每都在她濒临绝望之际拉她一把,施舍些温暖。她像个乞丐,卑微地伏在他脚下。上官嫃噙着泪,慢慢说:“我不回配寝殿,我要回章阳宫,为母守丧。”

司马棣盯了她片刻,“随你。”

上官嫃睨望他拂袖而去的身影,泫然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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