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金历神武十二年,初夏,澳海国正值景色怡人之际。这个临海的小国有自己的统治者,除了军队归苍金调度之外,其他方面都由澳海皇族自治。
澳海的都城在位于国土北面的凉山附近,凉山绵延数百里,其中大部分在澳海,有一小部分被划在苍金境内,其间的景色十分美丽。都城一处颇为繁华的街市旁,一座极似皇宫大殿的宅子伫立在那里,这正是澳海的行宫——听竹宫。
这里初夏的天气,总是微微透着些许凉意,并没有夏日的炎热感。澳海多雾,但这个时候雾气最少,所以这种天气十分适于出外游玩。
一日晨起,客居在此的苍金皇子瑾宇起了踏青的念头,来到澳海后能外出的机会很少,一来是为了安全,二来澳海的天十日有九日会起雾。
今日的晴朗实在难得,这样想着,瑾宇叫住了一个侍者,侍者恭恭敬敬的垂手小跑到瑾宇面前道:“殿下有什么吩咐?”
瑾宇装作在看天气无意说道:“澳海少雾的天气极难得啊!不知这种天气去那里游玩合适啊?”
侍者沉默了一小会儿,答道:“回禀殿下,这个时节,凉山附近的望叶林是个好去处,望叶林虽是片小山林,但其中仍有不少可供狩猎的野物,也适合踏青,且那里是皇家园林,进出都要经过盘查,所以安全一些。”
身为避国难来此客居的皇子,安全的确最为重要,瑾宇略一沉吟后,便又把心思放到了游玩上,他极力压制着激动的心情,用尽量平淡的说道:“嗯,我正有去踏青的意思,既然你说到望叶林,那便去那里吧。只是以往出行总是大队人马跟着,怎么也不尽兴,这次不要再有那么多人跟着了!”
侍者没有预料到瑾宇此话,略一惊,随即低着头想着应对之策。瑾宇与瑾皓是苍金王亲自托付到澳海的嫡子,虽然苍金正值内乱,但若是二人有什么闪失,苍金仍有兴师问罪的能力。侍者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身份低微肯定劝不住两位殿下,不如告知行宫的总管,由总管定夺最佳。
如此想罢,侍者忙答道:“殿下,此事不是小人能做得主的,还是等小人告知了总管,再决定所带人数,小人先去为殿下准备踏青事宜如何?”
这话答得瑾宇无法再说什么,只得点头同意,侍者见瑾宇已同意,便告退去寻总管去了。瑾宇看着他走远,心中隐隐有些不快,但想着可以出去游玩,便也不在意这些事了。
现在该去告诉瑾皓出去踏青的事了,可以顺便狩猎的话他一定会很开心,不知道这会儿他在干嘛呢,瑾宇想着这些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瑾皓院前。正想着叫门,门却突然开了,门后出现的是瑾皓波澜不惊的脸。他看到瑾宇一脸抑制不住的笑意,有些惊讶。
不等瑾皓开口询问,瑾宇率先开口说:“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这么开心吗?”瑾宇故意想逗一逗瑾皓,以排解近日来的烦闷生活。
瑾皓怎么会不知道瑾宇最想出外游玩呢?!且今日天气极好,想是心想事成了,瑾皓忍住笑意说道:“我怎么会知道兄长的心意呢,不过今日难得没有雾,想是兄长是为了此事开心吧。”
瑾宇看着瑾皓似要笑出声的样子,看出瑾皓一点儿都不知道配合他,他无奈的说道:“嗯,你倒是猜对了,在这里待的久了,当真只有出去才是令人开心的了。只是你应该配合着我说嘛。”
瑾皓哑然失笑,道:“兄长当真是闷坏了,我顺着你装傻也能逗你开心吗?”
瑾宇有些黯然,倚在院门上说:“是啊,当真是闷坏了,不过你倒是难道一笑,今日算是双喜临门了!”
瑾皓的确是难得一笑,尤其是经历过刺杀后,整个人都沉默下来,原来只是文静而已,后来变得十分冷漠,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淡淡的。似乎什么事都与他无关,像是看透了什么事一样,但刺杀对他的影响还是很大的,也许冷漠正是在掩饰自己的恐惧。
瑾皓倚在瑾宇对面的门板上,说道:“兄长还没说要去那里呢,看你这么高兴,想是有什么不一样吧!”
瑾宇看到瑾皓没有猜到便得意起来,脸上却一副深沉的说道:“你猜一下嘛!”
瑾皓这一次准备顺着他的意思来了,便皱起眉头,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问:“这真的猜不到,兄长明示吧。”
瑾宇一脸神秘的说:“这一次可能不会带那么多人一起,所以这次可以尽兴的游玩了。”
瑾皓确实没有猜到竟是这种情况,只是澳海应该不会答应才对,瑾皓满腹疑虑道:“澳海应该不会同意此事才对,我知道兄长想要游玩尽兴,只是安全还是很重要的。”
瑾宇有些失落的说道:“是啊,我知道澳海方面同意的可能性很小,可是只要有一点希望我就会争取,带的人不会特别少的,只是不想有那么多的人跟着而已。”
瑾皓上前拍拍瑾宇的肩膀,沉默了片刻才道:“嗯,想来只要我们的安全没有问题,澳海也不会阻拦的,兄长先安心等着吧。”
瑾宇看着此时澳海万里无云的天空,脸上闪过一丝苦笑,虽然身为皇子却与囚犯一样,皇子不过是囚禁在富丽堂皇的宫中罢了,处处不得自由,永远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只能极力的争斗以维持自己的地位,以及与地位密切相关的荣华富贵。
想到此处,瑾宇冷笑一声,可这就是他的命,摆脱不了,所以此刻的自由显得弥足珍贵。
但瑾宇生性乐观,残酷的宫廷生活没有改变他的心性,他相信纵使处境再艰难总会有好起来的一天。
瑾宇难得静静的待着,平时的他总是闲不下来,想尽各种办法排解旅居澳海的苦闷。可今天明明看到到了出去的希望,他却沉默了,瑾宇的反常举动被瑾皓看在眼里,而且瑾皓似乎记得今日好像是个特殊的日子。
瑾皓始终记不起今日有何特殊含义,但也不想看着瑾宇继续反常下去,他忖度了下语气说道:“兄长是想起什么了吗?今日可有什么特殊意义?”
瑾皓说此话时,瑾宇低头摆弄着挂在腰间的玉佩,转而抬头时,脸上已经挂上了淡淡的笑意,看着瑾皓纠结的表情,瑾宇坏坏的笑道:“你这是怎么了?虽然我长相的确俊俏,但我可是你亲哥哥,所以我还是不会接受你的。”
瑾皓听完此话一下子就呆住了,刚刚还在想该如何安慰瑾宇,而此时这种想法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了,刚刚纠结的表情也已经被满脸的无奈代替了,他忘了瑾宇常常会逗他玩,但刚刚瑾宇的失落是那么的真实,不像是装出来的。
瑾皓呆了良久,脸上微微有愠色,口中挤出了一句:“你狠!”
瑾宇听完大笑起来。瑾皓平日说话极少,自然不可能说得过瑾宇的,现在却不服输的硬要挤出两个字,实在是不容易。
看着今日逗着瑾皓说了这么多话,瑾宇十分得意,他平时无事可做时便来逗瑾皓说话,可全没有今日说的多,看着瑾皓那张表情混杂的脸,瑾宇能不笑吗?
侍者刚刚将瑾宇的要求禀告了总管,总管只同意不带仪仗,侍卫人数不能减少,侍者正四处找寻瑾宇,准备回话,他刚刚拐过院墙,便看到了斜前方背对着他,笑的花枝乱颤的瑾宇,他静静的走到瑾宇身后十步左右处,声音适中的转达了总管的意思。
瑾宇略一思索,除掉仪仗后人数就减少了近一半,便说:“如此也可,其他事宜就有劳总管与你了。今日便出发吧,还不知道这晴天能持续几天呢。”侍者领命告退,脚步声轻的很。
瑾皓看着侍者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转脸一看瑾宇,他也在想着什么,瑾宇收回盯着侍者的目光,对瑾皓说道:“你是不是有同样的感觉了,今日早些时候吩咐他做事时便觉的奇怪了,走起路来毫无声息,刚刚我都没发觉他,他就已经站在我身后了。”
瑾皓顾自盯着远处,没有说话。这个小小的侍者绝对不简单,起码轻功不低,看来澳海为了他们二人,用下了不少心思。
只是不知这心思是为了保护他们,还是为了看管他们,万一苍金内乱处置不好,澳海可能会趁机争取独立的机会。澳海与苍金同处中原,祖上都是中原王朝,纵使现在澳海比苍金小上许多,它也一定不会甘心做苍金的附属。
瑾宇又换回了平时邪气的笑容,伸手在瑾皓面前晃了晃,回过神来的他看到了瑾宇玩味的眼神。瑾皓看着这个长不大的兄长很是无奈,瑾宇平时的样子根本不像一个苍金嫡子,更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
只是瑾宇的快乐有时很不真实,连悲伤都淹没在快乐之中不见踪影了。
瑾宇看着刚刚回过神来的瑾皓又要开始发呆了,连忙说:“今天可是要出去玩啊,你不要发呆了,去准备下吧,来这儿三年,第一次去踏青啊,你可别把它搞砸了。”瑾宇说这话时,脸上的小严肃使他更像个小孩子了。
瑾皓淡淡笑道:“不会搞砸它的,我不也一直盼着它嘛。”瑾宇听得此话便与瑾皓告别,他高兴的不行,一路奔回了自己的院子。瑾皓看着他高兴的背影,淡淡一笑,摇一摇头,也进到屋中收拾东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