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清菱走远之后,瑾皓敲响了瑾宇的房门,门缓缓的打开来,可见瑾宇开门还是有些吃力的,瑾皓望着他还是很憔悴的样子,声音明显不悦,“为何不说你遇袭之事?”
瑾宇一愣,竟是没想好如何回答此事,“我……我不是忘了吗?看到你们浑身都湿了,半干不干的,我哪有心思说我的事啊。”
“我今日不该反呛你的,我那时不知你受伤了。”瑾皓的语气软了下来,“若是知道你再次受伤,我怎么都不会那么说的。”
瑾宇拍了拍瑾皓的肩膀,“我知道,没事了,你还是早些休息吧,我这个样子怕是三五天内都不能去澳海宫中了,这事还是得由你办的。”
“兄长放心好了,我一定办得好的。”瑾皓认真的像个大人一般,而今年他不过十六岁罢了。
瑾宇皱皱眉头,“怎么叫起兄长了?这又不是在宫中,不需要守着这些礼节。而且就算是在宫中,私下里也不要这样叫,太难听了。”
“好,不叫了。”瑾皓嘴角一弯,明显还带着些孩子气,“那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有事叫我即可。”
瑾宇点头回应他,事实上瑾宇已经没什么力气继续说下去了。瑾皓退出门外,轻轻掩上了木门。
瑾皓走后,瑾宇便在房中专心的调息着,那药服用之后的确感到内力恢复了不少,只是瑾宇感觉到身上格外的累,也不知是因为进山寻清菱和瑾皓累的,还是药力所致。
他手中还摆弄着那个小瓶,依触感判断这小瓶应该是玉质的,只是不知是何种美玉了。清菱只有一瓶,此时见瑾宇受伤便全部给了他,的确是十分关心他。
瑾宇正琢磨着该如何利用还药的机会撮合瑾皓和清菱,纵使他的伤再重也是忘不了此事,清菱见到清莹来看瑾皓之时的反应瑾宇都知道,而且刚刚清菱还来找过瑾皓,他依这两件事断定清菱还是不讨厌瑾皓的。
只要不讨厌,这事就算有门路可循了。
瑾宇心中一阵窃喜,这几日诸事不顺,现在总算是有一件事还算顺心了。
月之小,何姣姣。今夜月亮不圆满,但却着实明亮。瑾宇倚在口处的壁上,仰头望着那轮明月,心中不禁思及了如雁。
这次向澳海通报之事,瑾宇曾想过亲自前去,他十分想念如雁,每日都能看到与如雁极其相像的清菱,使他本来抑制的不错的思念变得难以压制了。
只是,瑾宇又害怕见到今时的如雁,这些年他见了不少宫中争斗,宫斗的威力极其巨大,不管一个人原来如何善良,在宫中生活几年后,都会多少带上些毒辣。
不管是不是为了保护自己,所有人都在一刻不停的互相攻击着,好似斗胜了眼前的这个人就能赢得最终胜利一般。瑾宇极怕如雁也会变成这幅模样,“近乡情更怯”说的便是此种情景吧。
因着在谷中不曾备酒,瑾宇只能用曾装过雪蜜的葫芦盛水喝,总好过喝些白水。这葫芦还是在山中之时清菱跟他用的,清菱忘记讨回去,这葫芦便被瑾宇留了下来。
瑾宇一边喝着越来越淡的水,一边想着改日还是要讨些雪蜜来的,谷中没有酒,若是连这蜜都没有了,瑾宇真是不知该如何度过漫漫长夜了。
眼见着月亮越升越高,新月也不再新了,瑾宇才幽幽的踱回洞中。
此时未眠的不止瑾宇一人,还有云楚。云楚坐在屋前的溪边,轻轻拈着一壶酒,望着空中的明月静静发呆。
云楚不是澳海人,也不是苍金人氏,他来自苍金与氐戎北侧的乌汉国。乌汉是游牧民族为主的城邦国,国家的东南部分已经融合成了一体,而西北部还是由诸多部落城邦组成的。
东南部分是乌汉国原来的国土,西北部的很大一部分土地都是后来吞并的,所以乌汉也一直是内乱不断,部落之间的争斗更是永无休止。
云楚就出生在这个不算安定的国家,不过乌汉人都十分悍勇,所以纵使内部争斗不断,却极少有外患。
多年前,云楚不得已离开故土来到澳海,无论是国土还是国力,澳海远远无法与乌汉相较。澳海虽为小国,但却是诸国之中战乱最少的,许多想避乱世的能人异士都会来此。云楚正是看中此点才会来此,他希望能聚集一帮有识之士为己所用。
可但凡避世之人便不愿意再踏红尘,云楚来此五年之久,收获寥寥可数。只有去年才因救下清菱而得以见到了云老,云楚多次想拜他为师,均被拒绝。
“明月啊明月,你说我是不是注定一事无成,我的母亲也注定要辛苦一生了。”云楚举起杯盏,轻声询问空中的残月。
背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声,云楚没有回头,轻轻喝了一口壶中之酒,“事情办的妥贴吗?”
云楚身后不知何时立了一名黑衣人,“妥了,重伤无疑,但无生命危险,只是……“
“讲。”云楚依旧慢慢饮着壶中酒水。
“主人为何不让我杀掉他,已除后患?”黑衣人仔细的斟酌着语气。
“还不是时候。”云楚淡淡抿了一口,“那日山中那神秘人的身份摸清了没有?”
“属下该死,此事……尚未有任何进展。”黑衣人战战兢兢,声音稍稍颤了一下。
“退下吧。”云楚叹息一声,轻描淡写道,“我今日无心惩治你,在我心情未变之前,立刻消失!”
黑衣人回了一声“是。”随即消失在密林深处。
云楚握着壶的手上青筋爆出,随着力道的加大,壶身响起了些轻微的碎裂声。
“嘭”的一声,壶在云楚手中变为了碎片,云楚的手也被划破了,血水混杂这酒水弄的满手都是,他手上的血还不停的落入溪水之中。
有近半年的时间了,云楚忙于搜罗人才,极少有空去找清菱,以前他不会担心清菱的心思会移到别人身上,他有这份自信。只是此时清菱的身边多了瑾宇和瑾皓,瑾皓还是个孩子尚不足为惧,可是瑾宇对清菱的保护,以及清菱对瑾宇的关心都让他十分不安。
虽然那份自信还在,可现在不能再想从前那样什么都不做了。皓月当空,远处的人会不会也在望着这明月,思念着在这里的他们呢?乱世的人命贱如草芥,不管身份如何,若是落到了战场上,便都是一样的了。
云楚缓缓的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走向溪边的小屋,随意的躺在了塌上。溪边虫鸣阵阵,倒是十分入耳,伴着这虫鸣声,云楚才沉沉睡去。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有心事的何止他们。
第二日清晨,清菱起身做了些饭食。因着昨日之事,今日恐怕也去不成澳海宫中,所以清菱没有收拾什么东西,起的也不十分早。
约莫着时间差不多时,清菱带着两个食盒来到了瑾宇和瑾皓所居的洞前。两边的木门都紧紧的闭着,想来他们都还没起。清菱放轻步子,走到瑾皓门前,轻叩门扉,里面寂然无声。
清菱将一个食盒放在门边靠近洞内的一侧,转身走到了瑾宇门前,清菱想着,瑾皓许是出去溜达去了,瑾宇身上有伤应该会在屋中。
清菱依旧是轻轻的叩门,生怕会惊到瑾宇,洞中响起第三阵叩门声后,瑾宇的房门缓缓开启,门后的瑾宇神色好了许多,没有了昨日那憔悴的模样。
“你身上好些了吗?”清菱看见瑾宇神色好多了很是高兴,“吃点儿东西吧。”说着,便走到了屋内的木桌旁,将食盒放到了桌上。
瑾宇看着清菱从食盒中拿出几碟精致的小菜,又端出一碗米粥,便恭维清菱道:“菱儿真是贤惠,谁……”,话还没说完却见清菱不再拿出什么了。
瑾宇呆呆的看了半响儿,才把刚刚的话接了下去,“谁要是娶了你,肯定体质纤纤。”
“这不是看你有伤吗,谷中鱼最多,可那是发物啊。”清菱狠狠的白了瑾宇一眼,前一句还很尖利,顾及到瑾宇的身体后,语气柔和了些,“我今日便去狩猎,给你改善下伙食如何?”
“嗯,这还差不多,只吃这些伤好的太慢了。”瑾宇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笑容奸奸的。
清菱看着瑾宇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心下一横,“既然你不愿吃,那我便收了好了。”说完还真的收拾起东西来。
瑾宇连忙讨好道:“菱儿,我错了,你想饿死你阿兄吗?”一副委屈的样子,可怜兮兮的看着清菱。
清菱只得把东西放回原位,“尝尝如何吧,若是不合口味明日便换新的。”
瑾宇挨着尝了一下各个菜式,全都是赞不绝口,清菱有些不相信他了,疑惑的问道“真的好吃吗?你不会在糊弄我吧?”说着便也尝了一口。
细细品尝了半天后,清菱若有所悟的说道:“是不是少放了什么东西,味道怪怪的。”
瑾宇什么话都没有说,一边吃着这些小菜,一边把那碗粥喝了下去。吃完后才幽幽的说了一句:“菱儿,你似乎是没有放盐。”
清菱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瑾宇不安的问:“你还给谁送了?”清菱瞥了瑾宇一眼,淡淡说道:“瑾皓。”瑾宇不禁喃喃自语道:“可怜的瑾皓。”
清菱幽幽的说了一句,“他的饭不是我做的,我只做了你的……他的那份是清莹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