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过条破河,顾小满弄得浑身狼狈不说,那河水透心凉,湿哒哒粘在身上直往肉里钻,冷风扑面吹来,她不得不缩成一团靠浑身颤抖来产热。白耻牵马站在一旁,抬头观望,这时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如果入了夜,气温将会更低更冷,顾小满这样子是肯定坚持不住的,冒夜赶路,一准会病倒。
虽然是阴天,好在没有下雨。白耻去林子里捡了些木柴,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着了,把顾小满拎过去烤暖,而后正要走开,却被她一把拉住了衣袖。顾小满当然知道他是要走,说话嘴皮子都哆嗦还坚持站起来:“公子,你别想甩掉我。”
“你听话,就在此处等,待我办完事,再回来找你。”白耻道。
“你骗谁呢?反正我不管,除非你带我走,不然就留下来。”顾小满说着一手去解外袍,拿到火堆上烘烤,“你等我两分钟,衣服烤烤就干了,过来搭把手。”
“两分钟?那是多久?”白耻被逼无奈接过她丢来的衣袍。
“很快。”脱光光是不可能了,她脸皮再厚,也是个女的,好在全体“太平”,白耻也看不出来,顾小满整个人贴近火堆,让火把底衣烤烤干,冰凉的衣服贴在身上实在是难受。
顾小满羊癫疯一样围着火堆抖手脚,水珠呈弧线运动飞到白耻的脸上身上,一忍再忍的某人终于脸色僵硬地站起来咆哮:“你能不能给我消停点,烤个火也不老实。”而后扣着顾小满的脖子把她按到身边,坐下一起烤。
“公子,你衣服也湿了。”顾小满故意靠到他怀里吃豆腐,“小的我还真看不出来,公子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说着又往暖和的地方蹭了蹭。
这个姿势实在太诡异了!白耻突然猛地推开顾小满,脸颊边一片红霞,怒道:“你你你这是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都是男子还害什么羞。”顾小满不以为意,“我只是取取暖而已,干嘛大惊小怪的。”
“那烤够了,该上路了!”白耻气得大叫,他就不应该在意这小厮,让他冻死算了。
“是,公子!”看着他抓狂的模样,顾小满心情大好,以前她是被帅哥耍的命,现在穿了,没想到也能耍帅哥玩儿。顾小满从头到脚打量自己一遍,女扮男装果然很有趣,她心里有了打算,笑得像只狐狸屁颠屁颠地跟上马去。
夜色越来越深了,乌云蔽月,树林里没有一丝光亮,看不清前路,白耻也不敢横冲直撞,两人策马徐行,像在林中漫步,只是一个春光满面,另一个急赤白脸。
那座腐朽的吊桥完全打乱了白耻的计划,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即便是赶到了“长生苑”,人恐怕早已经死了,本来各人生死有命,他也不便插手,可为什么要赋予他这样的异能,非逼得他搀和不可?想来,除了顾小满这一茬,他从来没有真正救过一个人,可顾小满也不完全算是他救的。
“公子,你看那边有光。”顾小满指着前方道。
“我们去看看。”白耻抽一下马鞭加快了速度。
绕开泥地小路,浓而密的树林深处,站着个穿对襟夹袄,头上扎着两个小包子的女孩儿,亮光就是从她提着的一盏油灯笼而来。顾小满估摸这小姑娘不过十四五岁,低着头灯笼照着路面,在草丛里左翻右翻。
小姑娘听见有人靠近,防备地站直了身子,举高手中的灯笼,想要看清来人。
待马儿走近了,顾小满就跳了下去,那姑娘睁大了眼睛显得很害怕,她先以灿烂的笑容示好,接着慢慢靠近一点,亲切地问道:“小姑娘,你是不是住在这附近的人呀?我们正赶着上路,可是天太黑了,能不能去你家借个把灯火照照?”
“小姑娘?”白耻听了抽着嘴角笑了几声:看他那小身板子,分明不比人家大,他也叫得出口?
顾小满朝白耻做了个“一边儿去”的手势,又尽量和蔼可亲道:“你别怕,我们都是好人,是不会伤害你的。”
小姑娘瞪大眼睛,不知所措地频频摇头,步步后退。
软的不行,来硬的。顾小满拔高了音调再接再厉:“往这边上去,有一栋宅子,叫‘长生苑’,我们就是要去那儿救人的。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不配合,很可能会害死一个老太太?”
原本就警惕的小姑娘,听了这话更是吓得脸色煞白,提着灯笼跌跌撞撞地跑远了。
顾小满沮丧地走回骏马边上,白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色在浓雾般的夜色中模糊不清。
“你相信我说的话。”白耻道。
顾小满翻身上马,坐稳了才道:“信啊,不信我还跟着你干吗,脑子有病?”她真心这么想的,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她推个门都能穿越了,而白耻仅仅是善于占卜,既然是占卜,总有准与不准,只是他那么自负于自己的能力,她也懒得打击他。
“是吗。”白耻拉动缰绳,声音轻地像在自言自语。
“你不急吗?”顾小满道,“你看起来……”该用什么词语合适些?
“我怎么?”
“……好像心情还不错。”原谅她的词汇贫乏。
白耻笑了笑,没有说话。
“是不是啊公子?”顾小满穷追不舍,攀着他的肩伸头想要看他的脸。
距离突然很近,顾小满的唇几乎要贴到他脸上,白耻对此完全没有防备,一惊之下,握紧了缰绳的手指一提,马儿嘶鸣一声翘起了前蹄,顾小满后仰着跌下地摔得四脚朝天。
一轱辘爬起来正想骂人,耳边却传来白耻连绵不绝的笑声,她抬眼看过去,就见白耻驾马而来,朝她伸出援助之手乐道:“你这个人,倒是十分有趣。”
顾小满不屑地拍掉他的手,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谁稀罕?
“我自己有脚,谁要你帮忙。”说着踩着马镫爬上去。
夜来风凉,虫鸣阵阵,暗香浮动,树影婆娑。两人一马继续摸黑向前走,白耻觉得自己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放松。身后的人安静了下来,他一看,就见她抱着自己的腰已经睡着,他想了想,停下了马,把她拉到前面,围在怀里,防止她又一跟头栽下去,那他恐怕得笑一整晚了。
月落乌啼,眼前的路渐渐清晰,可即使如此,白耻也不紧不慢地驾着马,他知道已经来不及了,不如就让小满再多睡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