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得慢,白耻也骑得慢。对于他来说,那两个杀手的命数已定,该死的照样会死,他也不必着急去提醒。他突然想到,这凉州府署收留俩杀手,是不是说明他们同流合污了?可那两人死了,又会是谁下的手?毕竟在刺史衙门,想要行凶绝对不易。
从庄明月住处的足迹来看,他一早就认定有前后两拨人去过那里,若他猜得不错,杀手应该是被另一拨人追上了,而这些人多半是来帮他的。如此就好,照他的预见来看,夺回庄离该是势在必得的了。
已是丑时,二楼最西侧厢房还亮着灯,纤细的身影投射在纸窗上,踱步,拍掌,仰头,叹息……周而复始。
顾小满被尿憋醒起来小解,尿完浑身舒坦正要回房,却发现庄明月在房里纠结。顾小满虽无法感同身受,但也可以从她目前的状态体会到她的焦急,好歹是老乡,不去安慰几句好像说不过去。
说干就干,顾小满走到房门口,把门敲得嘭嘭响,一边叫道:“明月开门咧!”
庄明月精神萎靡地推开门,顾小满就笑着窜进去,自顾自找个舒服的软凳坐下,招呼庄明月过来。
“这么晚还不睡,正好我也睡不着,那咱们聊聊天吧!”
“聊什么?”庄明月勉强笑了笑,也坐下来,却显得心不在焉。
“我知道你还在担心你儿子呢,但是有白耻在,一准会没事儿的,你就放心好了,还是你对他也不相信?”
“我没有啊,我只是担心红棉。”
“也是,红棉都受了那么重的伤,我那个手下也不知道带她跑到哪里去了,好在红叶镇不大,明天我们分头找,这样总行了?”安慰人实在不是她的强项,也难怪庄明月依旧处于走神状态。
不如,来点刺激的?反正她迟早要说的,乘着月黑风高夜深人静……
“明月,我有件事要跟你坦白。”顾小满颇为郑重其事地看着庄明月,“其实我……”
嘭嘭嘭……
“咦,有人敲门?”庄明月站起来面带希冀地打断道:“是不是四弟回来了!”说着朝外奔出去。
“喂。”顾小满很没气势地伸出手,根本拉不住。话说一半被打断,心里实在憋得慌。
顾小满于是执着盏油灯跟下楼去,大堂里一片漆黑,她一步一脚印踩着楼梯,走到一半听见门闩“咔嗒”一声,已被打开。
“谁啊你也不先问问清楚再开门!”一阵穿堂大风扑来,顾小满站定了,用手保护着灯笼大叫。
门口顿时寂静了,没人出声。
保护了半天的火苗终于完全熄灭了,顾小满这才迎着风看向大门处,而后两道声音激动万分地同时响起。
“是姑娘!”“红棉!”
原来是红棉找来了,再看她身后,箜花荣红衣翩翩悠然自得,正眉目含笑得看着顾小满。
庄明月拉了红棉进来,箜花荣随后关了门。
“你的伤如何了,一会回房让我看看。”庄明月笑着问红棉,“对了,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红棉坐在长凳上,流着眼泪道:“原本是想来投宿的,不料竟见到了姑娘你们,真是太好了!我还怕再也见不到姑娘了……”
“没事就好,别说这些丧气话。”庄明月抱着红棉,拍着她的背道。
“小少爷呢?”红棉缓过气来,四处张望起来。庄明月拉着她的手,摇头叹气,红棉看着又要哭起来。
顾小满见机“噔噔”几步跑下楼,把油灯往两人面前的桌上重重一放,成功吸引了注意便道:“灯在这儿,要不要我找个火折子点了,让你们坐着慢慢聊?”
箜花荣笑着在红棉身旁坐下,“不点灯也不错,公子我喜欢这气氛。”
红棉却马上挪开身,拉着庄明月小声道:“姑娘,我们楼上说话。”
两人摸黑上了楼,顾小满总算松了口气,伤心人的事就让她们自己抱头哭去吧,免得她这个外人左右为难,这关系还有得攀了。
“小满,这才过了短短一日,你就被白公子丢下了?”箜花荣欠扁的笑声传来。
“要你管。”顾小满冲他做个鬼脸,说完就抬腿要走。
“真冷淡啊,公子我可是对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箜花荣跟在后面道:“你住哪间房?不如……”
“慢着,有你这么做手下的吗?还敢**主人。”顾小满停住步子,转身做了个“禁止跟随”的手势,“哪凉快哪待着去,不然就把金子还来,别以为会点功夫我就怕你了,你再跟来我可不客气了啊!”
箜花荣摊着双手,表示很无辜。顾小满张牙舞爪地比划了两下,又恶狠狠瞪他一眼,转身继续回房补觉去。
“有意思,我倒要看看,你能伪装到什么时候。”黑暗中,箜花荣的眼里暗潮涌动,舌尖从上唇舔过。
西边厢房,红棉匍匐在床上,裸露出背部,让庄明月替她换药,不时痛得浑身一抖,她咬紧了牙关忍着,为了不成为姑娘的负担,她必须尽快痊愈。
庄明月涂抹完毕,蹙着眉查看,伤口虽不至于深入要害,但足有七寸长,边缘血肉翻起,一碰就牵引得全身疼痛,她即便放轻了动作,也避免不了必须的接触。
“你这伤要养好,恐怕得再过两个月了。以后隔两天我会帮你换一次药,这一个礼拜都会比较辛苦,疼就只有忍着了,等过段时间结了痂,伤口又会起痒,但不管如何,你都千万不能抓,到时候我会给你配些止痒的药。”
“真,真能痊愈吗?”汗浸湿了衣衫,红棉艰难地开口问。
庄明月收起自己精心调制的药膏,笑道:“当然会痊愈,不但如此,我还要让你完好如初。你今年,也二十了吧?我该给你找个好婆家早些嫁了,免得你总跟着我受苦。”
“姑娘说的是什么话?我只要跟着姑娘就够了,才不要嫁人。”红棉直起身反驳却被按回去。
“好好躺着别乱动,万一留下疤痕,可真没人要了啊!那位送你来的箜公子……”
“千万别啊姑娘!”红棉哭道。
“他不是良人我懂,我要说的不是这个,看把你吓得。”庄明月扑哧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