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比小芸,筱柔可没有这个闲情逸致思考今天是什么日子以及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她只知道如果她身处的这辆公车如果继续陷在堵车的长龙里,今天就将是她前途毁灭的日子。不过还好,老天好像听到了筱柔的祷告,车子开始慢慢地开动。虽然大半个小时的堵车让本来充裕的时间变得紧张,但筱柔还是拍着胸口庆幸,只要不再拖延,还是赶得及在面试开始前到达的。就这样一边诚心祈祷一边自我安慰,车子终于到站。一下车,筱柔就不顾形象冲着目的地的大门一路狂奔,很快,“益凯大酒店”的字样终于出现在了筱柔的眼前。筱柔停下来喘了口气,接着一鼓作气认准大门往前冲,可谁知刚走到门口聂凯突然横插到了筱柔的路线上,筱柔赶紧刹车,却还是和聂凯撞在了一起。两人双双倒地,本握在聂凯手里的一摞资料却由于失去支持力和挤压力,立即纷飞到空中,接着就七零八落地散落了一地。
筱柔爬起身来赶紧道歉,并身体力行将功补过,蹲下身努力地捡起纸张。聂凯也跟着捡,合二人之力,彼此失散的一摞纸张很快又重新聚在了一起。筱柔的眼睛扫了扫自己的劳动,却被纸上随处可见的“益凯酒店”的字样吸引,筱柔再定睛看了看聂凯,只见他衣着光鲜、西装革履。好奇心蹭蹭爬山筱柔的心坎,面试的事情被跑到九霄云外,筱柔问道:“你是这儿的客人?”聂凯说:“不是!”筱柔又问:“那你是这儿的员工?”聂凯略加思索,回答说:“不是!”不由得聂凯挑明,筱柔就顺着自己的想法一路天马行空,接着便对自己的调查盖棺论定:“那你肯定和我一样是来应聘的!”
这个猜想并没有待聂凯作出首肯,筱柔就已经把他当成同道中人和自己拴到了一根绳上。筱柔看了看表,不禁大惊失色,赶紧迈开步子就准备冲刺,临走却还不忘关心一下对方:“对了,你知道在哪儿面试吗?”聂凯压根就不知道该不该做回答,可他的迟疑却成就了筱柔心里的答案。筱柔说:“一看你就不知道,我上次来过这儿,我带你去吧!”不由得聂凯推辞,他的胳膊就被筱柔拖着往酒店内部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疾奔。两人到达等候室的时候,面试已经开始,不过好在筱柔的次序排在后面,这也就给了他们的相互交谈的时间。两人做了自我介绍,相互认识了,筱柔就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来应聘什么工作的?看你这打扮,还带着酒店那么一大叠资料,肯定是经理以上的职位吧!”
可不是吗!不仅仅是经理,还是个总经理,只不过聂凯不是来应聘的,而是被聘来的。对待杨筱柔半真半假的猜测,聂凯避重就轻,敷衍地点点头。来而不往非礼也,聂凯也问道:“你是来应聘什么工作的?”筱柔说:“我应聘的是市场部经理助理!”筱柔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故意在说了市场部经理之后停顿了一小会儿,本来想制造一点小幽默,偏偏聂凯不懂风趣不解风情,为了不驳晓月的面子,他只好象征性地咧了咧嘴角,算作是笑。筱柔不介意对方给出的反应不够热烈,继续道:“这是你第几次找工作?”聂凯回答:“我读书的时候打过很多次工,基本上什么都做过,可真真正正的去一家公司面试还……”筱柔忍不住惊叹:“第一次?难怪你做这么多准备工作,资料这么一大摞!”
聂凯微笑,把“没试过”咽回肚里,反问道:“看你的样子,好像找工作已经熟门熟路了?”
筱柔表现出资历深厚的老成持重:“熟是被逼出来的,要是有得选,我宁可一份工作干到退休。找工作就像生孩子,是个痛苦的过程,虽然说每次都带着希望,但每次都不想持续太久,也不想次数太多……”
筱柔还想继续传授她的应聘心得,却被门口传话的工作人员打断,“杨筱柔”三个字飘到两人耳朵里。筱柔领命唯有作罢,说了声“下次再聊”,就进了面试间。
聂凯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向来只让别人胆战心惊的他还是头一次这么紧张,面对这个不明就里却又热情至极的女孩,聂凯竟然有些无所适从,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可名状的欣喜。对于这欣喜从何而来,聂凯没有做深究,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他。
奢华气派的会议室,深红色的椭圆形会议桌让气氛显得庄重严肃。围绕着桌子的是一圈正襟危坐的酒店高管。会议室静如葬礼,众人都以一种五味陈杂的心情等待着聂凯这位远道而来低资历低年纪的总经理。聂凯推门进去,众人立即整齐刷刷地站起来,一个激昂的声音适时响起:“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益凯酒店的新任总经理。”这个声音来自市场部经理孙经华。话音刚落,会议室就立即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掌声一直持续到聂凯在唯一一个悬空的位置上站定才消失殆尽。
聂凯郑重其事地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叫聂凯,是益凯酒店的新任总经理。”接下来的话全是场面话,无非就是鼓舞鼓舞士气,表一表自己的决心,谈一谈酒店未来的发展,聂凯说得卖力,听着的人鼓掌也鼓得相当卖力。
事实上,聂凯并不想说这番话,可是身居高位,有些话你不得不说,即使你有千百个不愿意。这句话对聂凯旁边的市场部经理孙经华来说也同样适用。对待聂凯慷慨激昂的演说,孙经华内心正使着不屑的眼神咒骂,而表面上却在面含微笑地呼应:“有聂总经理的领导,我们益凯酒店在深圳酒店业独占鳌头一定是指日可待了。”
孙经华身先士卒对总经理的演讲作出呼应,其他人也就发挥“独呼呼不如众呼呼”的精神理念一同附和,霎时间会议室里掀起一阵喧闹,附和声风起云涌争先恐后从众人嘴里蹦出来,什么“是啊”、“就是啊”、“肯定是啊”等等话语漫天飞舞。这是等待着聂凯赞许的意思,聂凯也想:如果自己不说话,他们能保持现状多久?但也只是想想,仅供自己玩乐而已,最终聂凯还是得一本正经地说:“看到大家这么有信心我非常高兴,有了大家的支持,我相信我们酒店的业绩绝对能再创高峰。”
按程序走,聂凯发表讲话之后就是所有人一一做自我介绍以及各自分管的事物。聂凯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虽然自己才是名正言顺的一把手,可在自己还不能确保这个位置已经坐稳之前,他还是得看别人的脸色,酒店上一任总经理的下台就是前车之鉴。聂凯也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眼前这些人到底谁有实力一呼百应,到底谁最不服气也最有理由不服气,他看得明明白白,所以,聂凯话一说完,他的手就指向了孙经华,示意从他开始。孙经华坐在聂凯的左边,他万万没想到聂凯竟然放弃了右手,把左手伸到了自己的眼前。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却让他知道,来人不是仅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也让他明白,这将会是一场难打的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