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把自己刚才在楼下所见全部汇报给了筱柔,就在筱柔刚要发话的时候,况武却率先提出要撤回自己的领土,晓月本想阻拦,筱柔却答应了。筱柔有自己的盘算,毕竟况武是个外人,有他在场姐妹三人的话也不可能说得透彻,所以她这才没有阻拦。晓月让况武写下了程海的住址和电话号码,也就放他走了,可他自己却走得不干不脆,一只脚伸出了门外还不忘回过头对着晓月说一句:“你要还钱还是改天吧,今天是情人节,他不可能在家的!”说完他就关上了门,留下晓月独自琢磨这句模棱两可、表意不明的话。
筱柔让小芸自己交代,小芸倒也坦白,把从昨天况武相邀到今天两人一起外出游玩的全部过程事无巨细全部交代得一清二楚。小芸说得是满脸甜蜜,筱柔却听得是一脸隐忧,她说:“作为一个旁观者,也作为你的好姐妹,我必须要告诉你,你的身份将来会是你们维持关系或者推进关系的一个阻碍。”
晓月的脑子没有筱柔转得快,可还是一点就通,附和道:“对呀,你是千金大小姐,他是打工穷小子,你们怎么凑也凑不到一块去啊?我想来想去,你们最终的结局除了分手还是分手,没别的路了!”
小芸叱责:“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筱柔说:“你还真别嫌话难听,将来况武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之后,估计会有两种反应,要么承受不了世俗的压力弃你而去,要么把执子之手、至死不渝、鹣鲽情深等词落到实处守在你身边。第一种就不说了,如果依第二种的情节发展推测,你们势必会面临谈婚论嫁,就你爸那种封建思想统治脑袋讲究门当户对的人,会把你嫁给一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吗?就算会也应该是个有能力管理你爸公司的人,而不是你这个只靠一张嘴忽悠无知市民的况武。”
筱柔的分析的确在情在理,事实上今天白天小芸也不止一次地考虑到这个问题,可是爱情的风暴来得太猛烈,小芸还没站稳脚跟就已经被刮了进去,等她苏醒过来才发现,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小芸现在后悔不已,只好向筱柔和晓月求助,问道:“那我该怎么办,难道跟况武分手?”
筱柔晓月却面面相觑,都不做声,她们有立场为小芸辨明环境优劣讲清个中利害,却没有立场替她出谋划策甚至是作出决定。小芸举棋不定,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来电的是母亲张玉庭。小芸接了电话,就听见张玉庭欢欣鼓舞地汇报最新战况,说事情已经得到了圆满解决,末了还不忘对聂凯再一次夸赞一番,只不过用词不再像前几次一样流于表面,这一次,一表人才、知书达礼等等词汇已经换成了以德报怨、善良淳朴。听完母亲的喋喋不休,小芸刚想问自己是否已经得到了父亲陆国涛的原谅,可不等她回答,曹操就抢过了电话,于是一个熟悉又夹杂着满腔怒火的粗犷男声传了过来:“你知不知道,为了还聂家的一个人情债,我亏损了整整五百万,就因为你的一个意气用事,我就白白把五百万砸进了水里,连个响我都没听到。好,你不是要自主要自由吗?我给你自主给你自由。你不是不想待在这个家里吗?我也成全你,你就干脆永远在深圳待着吧。我知道你妈给了你钱,不过你千万别天真得以为地下行动我就鞭长莫及了,告诉你,卡已经被我冻结了。你不是不想当大小姐想要靠自己生活吗?你不是有朋友在深圳能够为你两肋插刀吗?我就睁大了眼睛看看你能混出个什么样来给我看!”
小芸还没来得及回嘴,电话里就只剩下孤零零的滴滴声,这一气呵成的一番痛斥,把小芸排除在了衣食无忧之外。然而尽管如此,小芸的难题却因此得到了解决,小芸说:“既然分手也无非是历史倒回到解放前,我依然不能选择自己的结婚对象,既然这样,我的离家出走就失去了任何意义,与其这样,我还不如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既然打定了主意不再向生活屈服,我就绝对不再迟疑,就当没有父母的管制,就算是错也反正已经错了,那就干脆一错到底吧!”
在小芸眼里难得一见的坚定眼神让筱柔和晓月明白这一次不是玩玩而已,小芸较上了真,看来这一场父女大战不拼个你死我活是不会罢休的。
深圳街头的迤逦灯光渐入低迷,这也就是宣告着情人节已经接近尾声,但这并不意味着爱情和浪漫的谢幕。廖清晨走出公司大门,杨林的呼唤声立即一如既往地响起,他叫道:“我在这里!”杨林的这一声呼唤永远都是这么高兴,就好像每次他说这句话就能得到一百块钱口水费一样,这让廖清晨即使日复一日每天都要听这句话一遍,她也从未感到过厌烦。杨林跑过来扶着廖清晨,问她今天工作顺不顺利,廖清晨说和往常一样。事实上,和往常一样的何止是她的工作状况,还有他们两人每天的对话,不仅仅是杨林的那句“我在这里”,两人的言谈说来说去永远都离不开这些客套话,问一问工作顺不顺利,问一问有没有吃晚饭,等等。然而今天毕竟是个特殊的日子,杨林也希望能有一些改变,所以他一改往日的便服,今天特地打扮了一番,换了现在这身西装笔挺的行头。杨林还有别的准备,都被划入了惊喜的行列,他说:“我们去吃点宵夜吧?”
廖清晨一如往常地拒绝:“不用了,我不饿,送我回家吧,我妈还在家里等着我!”
杨林显然已经料到了会是这个答案,但他还是争取了一次,不过结果依旧。杨林放弃希望,不再多作纠缠,把廖清晨扶进了汽车后座。车子发动,杨林用穿着皮鞋的脚踩下油门,车子便朝着前方一骑绝尘而去。
他们的故事就是这么简单,也将一直简单下去。陈颖和梁彬也和他们一样,故事同样简单,对白如水,寡淡无味。
在游乐场里玩了一天,小琪琪吃完晚饭刚一上车就安详地睡着了。陈颖一边开车一边不停地转过头看向女儿,每一次都忍不住面露微笑,这是身为母亲才有的特权,也是母亲才有的骄傲。很快就到家了,陈颖小心翼翼把女儿从车子里抱出来,进了电梯出了电梯,一直到停在房子门口她都是动作轻盈,生怕把女儿弄醒。是梁斌开的门,这让陈颖或多或少有些意外,她问道:“你回来啦!”
梁斌点了点头,把手伸向正扑在她身上的女儿,没有让她进门的意思。陈颖也没有这个奢求,她把女儿小心翼翼地抱到手里,又谨慎万分地递到梁彬手上,那个紧张劲就像是在传递奥运火炬一般。然而梁彬的一个触碰还是把琪琪吵醒了,陈颖顺势和女儿告别,她在琪琪的额头轻轻地问了一下,琪琪也伸过小嘴在她的脸上啄了一口。陈颖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对女儿挥了挥手,也对梁彬回了一下,就转身走进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