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华躺在木质雕花的床上,床上的被褥是前天新赶制出来的,布面上还绣着粉嫩色的桃花。黎华整个人被松软舒服的被褥裹着,只露一个脑袋在外面,像一条正睡香熟的毛毛虫。
青蓝色的纱制幔帐外,高高的桌子上一盏烛灯透过淡黄色的纸壳发出昏暗的光芒,光线安了点,但足够让人进了房间不至于瞎摸碰倒了什么名贵物件。
“姑娘?”有人轻轻推开了门,小心翼翼走到床边柔声地喊她。
黎华只是眼皮动了一下,然后又没了动静。
那人见口里的姑娘没有反应,又柔声地喊一声,“姑娘?卯时正了,该起床了。”
柔柔地声音轻响在黎华的耳畔,她睁开了半只眼睛透过幔帐模糊看见了床外的人影,又不在意的闭上了眼睛。
“嗯嗯。晓得了,晓得了,你下去吧,半个时辰后再来。”黎华撇撇嘴,迷迷糊糊地嘟囔一句。抓着松软的被褥翻个身又继续睡。
喊她的人话一传到也不多嘴了,听见她的吩咐,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转身脚步轻轻地带上门离开了。
等半个时辰后,那人又轻脚轻手地走到床边,语气依然柔声地喊道,“姑娘,半个时辰到了,该起床了。”
话完,便静静立在一边候着,等着吩咐。
躺在床上的人,闭着眼睛,心里却在一旁默默倒数着一,二,三,四......一会儿,她便掀开被褥,离开了温暖的被窝整个人坐起来。黎华摸摸有些乱的长发,懒洋洋地说,“春花,母亲和祖母去了青莲寺没有?”今天府里的两位大人物不在,黎华才敢明目张胆的多睡了半个时辰。
青蓝色的纱制幔帐早在黎华说话前便被勾挂起。
静静立在一旁的穿着鹅黄色衣裙的丫鬟就是黎华口里的春花。十五六岁的年龄,鹅蛋小脸大眼睛,眉毛却粗短了点,整张脸看起来有点怪怪的,她便是黎华的贴身大丫鬟春花。
“夫人和老夫人早早的离开了府里,进寺祈福去了。”春花嗓音听起来像是天生的温柔,回话柔柔很是好听。
“嗯嗯。”黎华打了个哈欠,穿上脚下放着的绣花软鞋,走到她特意要求制造的衣架旁,那里放着她的衣服袜裤。
春花自觉地退下。
一个月前姑娘便自己独自穿衣,就连洗浴也不让人伺候,偏偏如此奇怪的行径得到了夫人以及老夫人的赞同,而身为奴婢就该听从主子安排。
穿了衣裳,黎华站在穿衣镜前,看着里面那个漂亮的小姑娘,一头乌黑亮泽及腰的长发,粉唇白齿,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原来这就是今世自己啊。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像做梦一样,她不时扭一扭摆一摆动身体,甚至捏捏白皙细腻的小脸蛋,做出鬼脸。
镜中逐个做出。
唉。黎华叹气,一脸悲伤地看着镜中人,镜中人也同样一脸悲伤地回看着她。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可偏偏这么奇妙的事实落到她头上。
她在那个世界有父母也有祖母外公,没烦恼没仇家更没有想不开。好不容易长到快十八岁,贪吃却让她失去了她曾经拥有过的一切!就像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让她——成了北周国里,右相的二女儿,深居内宅的十三岁小姑娘……
想着想着,黎华的鼻子酸酸的,看着镜中逐渐红起来的眼睛,有一种想哭的举动。
有时候,在夜晚里睡在陌生的环境里,她真的好害怕,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对着一群陌生人,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得好好的。还有另一个世界的爸妈,知道自己不在世后一定会很伤心,自己那些亲近的人也会很伤心,而自己再也吃不到外婆的饭菜了……
卧房有两扇雕花镂空檀香门,一扇里门,一扇外门。春花站在里门外,身边站的还有伺候洗漱梳发的二等丫头。
“进来吧。”里门内传来声音,是黎华穿戴完毕了。
门被轻轻推开,没有发出声响。丫鬟们拿着东西整齐踏了进来,站在自己该站着的地方。
待黎华洗漱完毕,便坐到了离床不远的红漆雕木四方镜台前,梳发的丫鬟手脚灵活的打开了梳台上的桃木盒子,拿上里面一柄看着做工普通的淡红色梳子。
扎头发很费时,有了空闲的黎华,拿起梳妆盒放在自己面前打开,玩弄起里面的发簪步揺耳环。这些个首饰全被镶上了价值不菲的玉石,做工精巧,别在发髻里也能吸引不少眼球。
若放在外面也能卖上不少的银子,何况像这样的盒子她还有十几个,分门别类的放着不同的首饰。这些贵重的东西自然都是黎华的母亲祖母送与她的,可惜现在的黎华不爱戴这些名贵漂亮的首饰,笨重又容易掉。
再说,这个身体的灵魂心里还是念着能回去。
要是能把这些好东西都带回去就更好了……黎华对着镜子露出笑容,看着镜子里一张精致的脸,她呆呆地失神起来。
刚来的时候,她什么都不知道,从丫鬟的口里才知道自己穿越了,还是魂穿。而身体的前主人是在湖边和表妹戏耍时不小心掉进了湖里,虽说七月末的天,太阳火辣辣的,可湖里的水却是透骨冰冷。身体主人为此躺在床上昏迷了三天三夜,最后终于熬不住去了,再次睁眼醒来就是前世吃东西噎死的她了。
说起来真可怕,暂且不提。
黎华现在的生父叫黎清,是北周朝最年轻的一品右相,三十五六的年龄,娶了两次妻,黎华的生母只是他的续弦,比他小上八九岁左右。而他的第一任妻子病重去了之后只留下幼小的女儿,也就是黎华的大姐,黎萱。
说起大姐,她穿越后就一直没见过,听手下丫鬟们说嘴,说她的大姐今年十五岁,虚岁十六岁,长得花容月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古人早婚,提亲的媒人早就踏破了门槛。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位大姐虚岁一十六岁,连未婚夫婿都没定下。
“姑娘,梳好了。”梳发的丫鬟叫秋实,人长的老实,但手巧,能梳得一头好发,原来是祖母调教好的丫鬟,本来是要拨到大姑娘屋子里的,后来母亲将她要了过来,送了黎华屋里。
“嗯?啊?”这么快就梳好了?
“姑娘您瞧瞧。”秋实拿着小镜子的靶子,在黎华梳好的脑后左照右晃,让黎华能够通过梳妆镜子看得清楚。
虽然她不会在意发型看是否,但还是看了一眼,手轻轻摸到发髻上,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梳得真好看!”
秋实受宠若惊,退在一旁。
梳妆完毕总能吃上饭吧?
“春花,我饿了。”黎华摸摸肚子,和祖母母亲吃饭,每次只能吃上一碗饭,夜里也就吃几块点心垫垫肚子,这都什么时辰了,饿坏她了。
“奴婢这就让人摆饭。”春花笑了笑屈膝行了礼,便退下去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
房间里,只剩下秋实垂手立在一旁。
黎华再怎么不喜欢身后跟着人,也只能让她们跟着。想想自己刚来的那几天,不喜房里有人,一股脑地将她们轰了出去不准他们伺候。哪里知道这事传到了母亲耳里,以为丫鬟们不得她的意,让她心里不痛快,竟然将伺候她的丫鬟们打了板子罚了好几个月的月例,还有几个丫鬟身体弱,打板子的时候就昏了过去,至今还躺在床上。
事后,让她懂得了“三思而后行”,再也不能凭喜不喜欢就去做一些糊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