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王文娟回到家,还没有走进大门的时候,就听见屋里边有人在聊天,并且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陆在根已经不止三次托媒人来要八字了,每次都是被王文娟回绝,而老王头的态度就没有那么坚定。虽然他历经世事的看法,陆在根一副聪明人的长相,并不是始终如一的格局,但陆家家室殷实,年纪轻轻便展现出与年龄不相称的头脑来,而且他甚至能邀人喜欢。王文娟和他是同班同学,心里更是清楚陆在根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就一直没有怎么搭理他。而今天,他竟然亲自带着媒婆过来了。
老王头见娟子回来,忙起身说:“娟子回来了。”
媒婆即使看了一百遍,还是嘴里边“啧啧”的发出惊叹的声音,说道:“王家真是有福,天仙下凡被你老王头捡到了,你看这脸蛋和身段,你们陆家也有福了。”
而站在一边的陆在根看见娟子,就两眼放着绿光,不能自已地咽着口水,一个劲地朝王文娟点头。
娟子一溜烟跑进了自己的屋里,关上门,也使得来人自认无趣。一会儿终于听见了告别的声音,待人走后,王文娟冲到父亲前边,斩钉截铁地说:“打死我不会同意的!”
“先合一合八字嘛,如果不合,就不是随你所愿嘛?合了再说嘛。”老王头说道。
王文娟的情绪暂时缓解了一下,但是后来遇到王文秀时候的对话彻底地让她感到绝望。那天傍晚,王文娟赶着回家,在林子边上遇到出门的王文秀。
“娟子,恭喜你,要嫁人啦。”王文秀从自行车上下来,说道。
“什么呀?哪跟哪啊,文秀,你玩笑都开习惯了吧。”王文娟原本真以为她是在开玩笑,笑着说道。
“哪有?很多人都知道了,都传开了。那天是不是陆在根来要你的八字了?还带了媒婆?你爸都同意了!陆在根这些天正热火朝天地装修和置办结婚的东西呢。”王文秀一本正经地说着。
王文娟疑惑地看着王文秀,说道:“谁说的?即使我爸同意了,我还没有同意呢,即使我同意了,也不是这个路子,至少中间还有几道坎吧?”
王文秀惊讶地看着王文娟,惊呼起来:“你真的不知道呀?你个傻丫头,据说陆在根想抱你回家急得不得了,下了重金,说服你父亲了,全部环节都并在结婚当天了。你想想当时念书的时候,人家给你写了多少情书,传了多少纸条。人家现在拿了八字,还不着急?”
“拿了八字也不一定合适啊?”娟子说道。
“傻姐姐,瞧你这傻劲哟,这八字只是个添头,如果人家执意要,缺的还不能说成圆的?”王文秀叽里呱啦地说着。
王文娟一下子就呆住了,赶紧赶回家里,看见老王头正在大厅里边抽着烟,哼着小曲,便劈头就问:“你答应人家了?”
“什么答应不答应的?”老王头也是一愣,反问着。
“我说陆在根的事情,别人都知道了,你女儿却还被你蒙在鼓里。你就这样把你女儿给卖了?”王文娟确实有点生气,也没给父亲什么脸面。
“来,我的好女儿,你坐下来,好好听我说。”老王头好像预想到女儿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缓声说道,“你看看,村里和你相近年龄的姑娘都嫁人了,有的小孩都能打酱油了。你年纪不小了,该找个婆家了,况且小弟还在花钱是吧?”
“文秀也还没有呢。”文娟嘟囔着。
“这小妮子精明着,你能和她比吗?你说,难道你有意中人了?”老王头使劲盯着王文娟,好像要看透她的心思似的。
王文娟真想说出来:我有心上人了,我的心上人就是秦家小子!但是她此时此刻确实没有太强烈的自信,咬了咬牙,没有吭声。
“那不是?那天在根跟我讲了半天,如何如何对你的倾心,一个女人能有一个疼自己的男人就已经是幸运了。在旧时,子女的婚姻大事就是由父母做主,如果你母亲还健在,她一定会赞成我的决定的。何况人家家底殷实,也是招人喜欢的很呢。”老王头说道。
“反正我不嫁,索性你就杀了我算了!”王文娟说道。
“……”老王头低下头,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
不过,第二天,事情就起了变化。王文娟如往常一般回到家的时候,看见大门开着,门上用粉笔写着“还钱”两个大大的字,老王头倒在大门口,一只手搭在门上,满脸都是血,一只眼睛肿得睁不开了。王文娟赶紧跑过去,问道:“爸,你这是怎么了?”
老王头睁开一只眼,另外一只手硬撑起身,说道:“帮我扶到椅子上去。”
坐在椅子上后,王文娟赶紧拿出红花油给父亲手上、脚上淤青的地方擦上,说:“我们先去看医生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老王头一把抓住了王文娟的手,呜咽着说道:“娟子,我的好女儿!你就答应了吧。不然我就要被打死了。”
王文娟一下子懵了,看着父亲竟然屈膝跪在自己的面前,赶紧也跪下,问着:“究竟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清楚呀!”
“娟子,都是爸爸不好,爸爸改不了坏习惯,在外边欠了闽南人的赌债,又借了高利贷,利滚利,现在还不上,人家找上门来,说是在限定的时间内还不能还就要打死我,要打死我呀,我的好闺女,你忍心吗?你妈妈去得那么早,是我又当爹又当妈一泡屎一泡尿地把你们姐弟两个拉扯大,我容易么我?”老王头真是声泪俱下,讲得入情入理。
王文娟使劲地托着老王头的双手,说道:“爸,你先起来坐好。这个和我嫁人有什么关系呢?”
“有啊,有啊!”老王头坐回椅子上,急忙说道:“在根答应为我还清所有的欠债,而且再拿二十万作为礼金。”
王文娟一听,心里鄙夷着,但是怕再刺激到父亲,便说:“你在外边欠了多少?我在工厂上班,你做你的大师傅,到时候小弟回来也可以挣钱,只要你戒掉这个坏习惯,我们一家人齐心一定可以解决这个困难的。”
“我——我——欠了五十多万的高利贷,每个月的利息我们都还不起啊!”老王头抱着头一下子蹲在地上,沮丧地说。
“啊?”王文娟一下子犹如五雷轰顶一般,怎么也没有想到父亲竟然滥赌成这样,一下子欠了这么多钱,不过有一点他说对了,就是一家人连每月的利息都还不起。而且她也知道,闽南人在当地黑道渐渐成势,家乡人逐渐有钱,有些更是有了钱不知道怎么花,他们就垄断了赌场、舞厅、毒品等等这些地下生意,而且养了一群心狠手辣的打手充当帮凶。政府一心一意发展经济,根本没有去管这些,现在他们已经成势,组织严密,流程也是系统化,经常设置一些陷阱给一些有钱或者有权力的人钻,抓住其把柄后为自己所用,所以现在这些黑道的力量已经逐渐渗透到一些基层政府组织,相互勾结,大肆攫取好政策好环境带来的红利。而父亲欠了这么多钱,被打成这样,看起来应该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不然按照正常听说来的情况是,至少一根手指头没有了。想到这些,王文娟陷入了痛苦的挣扎中。
“让我好好想想。”说完,王文娟悄悄走进房间,关上门。
“闺女,我的好闺女,你一定要救救我!救救我们家!”老王头在后边声嘶力竭地喊着。
整整一个晚上,王文娟没有合眼,她一边想着志同道合的秦文忠,轻轻呼喊着他的名字,轻轻地问着情郎究竟在哪里?为什么没有一点消息?难道真的这么绝情绝意吗?另外一边又想着父亲那张被打得几乎扭曲的脸,那痛苦万分的表情以及往后更加不知情况的变本加厉的折磨。外边的夜已经深了,看不见任何东西,睡意虽然一阵阵袭来,但是她使劲挺着,一定要想明白有个答案或者解决方案才能罢手。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对家人未来不稳定的恐惧,极不情愿的决定渐渐占了上风,甚至后来,王文娟脑海里边“也许感情真的是可以慢慢培养的”这样的想法冒了出来。她起身,摊开纸张,拿起笔,将自己所有的感情,所有的思念,所有的热情和执著,所有的想法都写成一封信,第二天寄了出去。当然这信还是回到了父亲手里,只是她不知道而已,而这封信最后自己心爱的人也没有看到就在若干年后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塞到了煤球炉里边烧掉了。
整整等了半个多月,如果有意,该回的早就应该回信了,但是王文娟没有收到,她泄气了,她失望了,她真的好想冲到他面前问个究竟,甚至到他家旁敲侧击地问问他的情况,但是这时失落和愤懑的情绪完全笼罩了她。回去后,她整整哭了一夜,生病倒在床上一个星期几乎滴水不进,人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甚至她以为自己没救了,乘鹤而去算了……
病愈的那天,她告诉老王头,她想清楚了,答应这门亲事,或者说这门交易,但是条件是婚事一定要办得轰轰烈烈。听到女儿松口了,老王头高兴地跳了起来,立马告诉了陆在根,当然陆在根也兴奋地差点从三楼上跳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了:向王家讨债的人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从此只在“传说”中,而在这个小村庄里边举行了一场几乎前所未有的盛大婚礼,婚礼举行了三天,这三天里边第一天是所有能搭上边的亲戚,第二天是所有能搭上边的邻居,第三天是所有能搭上边的帮工,小村中间的路上挂着彩带和红灯笼,家里水泥场上搭起大棚,上边绕着彩灯。喝了三天的酒,陆在根其实最想做的事情都没法子做,每天晚上都是被掺回来扔到洞房里边的。
只是喜庆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第四天,宾客们早已散去,剩下部分帮工收拾着,打扫着,归还从村里各家借来的桌子和凳子。夜幕降临,陆家和这个小村庄归于平静,刚刚过去的婚礼高潮只留在了大家的脑海里边,有时候谁家结婚还是提起来,当时陆家那事办得如何风风光光,体体面面。而对于新晋的主人陆在根来说,他的高潮才刚刚开始。即使感觉到了王文娟扭捏地不愿意,但是他还是三下五除二熟练地将女人扒得精光,微弱的灯光下,女人的皮肤白嫩白嫩,发出自然的、淡淡的香气,从男人的鼻子进去,转而到达身体内部,刺激着脑垂体。男人几乎不能自已,魂牵梦绕的女人此刻就在眼前,自己的床上,可以让自己摆布,嘴里边经不住说着:“你终于是我的了。”便俯身像公猪的嘴一样在女人身上拱了起来,坚挺的器物一下子慌乱地找着,却在哼唧不了几下后就忍不住一泻千里。气恼自己之余,男人开始第二次的进攻……
陆在根完成占有仪式的第一时间就拉亮了电灯,翻开被子,扒开女人的下身仔细端详着,寻找着……一会,他丧气地坐在床上,嘴里说道:“原来还以为真是个天仙呢,原来也是只破鞋。”说着,他将女人翻过身来,甩手就是两个耳光,逼问着赤裸裸的女人。王文娟被打得眼冒金星,一下子也没有缓过劲来,仔细回想起来,想起那晚和心爱的人完成真正的水乳交融的时候下身一阵裂开的疼痛,起来的时候发现床上有几滴血迹,当时还懵懵懂懂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想起来,原来女人被很多人看重的初红是给了自己最爱的人,心中倒是不免有点欣慰,但是现在却是噩梦的开始。在陆在根眼中,那是对他的无尽侮辱,问也问不出来,只能通过在床上辱骂和殴打以及性虐待来发泄自己和惩罚女人。婚前些许还残留着一些现在想起来幼稚的想法,现在完全扑灭了,对于王文娟来说,自从进了陆家,完全就是梦魇的开始,对外还要装作贤妻,不能露出一点不满的地方,白天工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晚上最希望的是加班,如果不加班,这个精力充沛的男人不断变着法儿折磨自己,有时候硬逼着要两个人一起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录像,看完就照着做,像猪一样,像狗一样。
逆来顺受的日子没有尽头,但是王文娟终于走上了反抗的道路,促使她走上这条路的是肚子里边的胎儿由于男人无止境的虐待而流产。她愤恨之极,觉得这样的人不应该有后代,便暗暗地吃起避孕药,后来索性到医院偷偷上了环。
不过有一件事情发生得很是奇怪,到现在都不是很理解,当然理解不了的事情还很多。那也是一个冬天的下午,老爷子陆明江从外边带回来一个似道非道的人,头发全白梳理得一丝不乱扎成一个发髻在头顶,花白的胡子,被捋地整整齐齐,一身麻衣,上边全是看不懂的符号和文字,脚蹬麻鞋,走起路来很是轻灵。听老爷子介绍,好像是三清山那边修行的高人,云游到此,老爷子慕名而去重金请了过来看看,因为好像最近家里诸多不顺,陆在根看起来也是气血不顺,同时也让高人瞧一瞧后边的运道。来人住了一个晚上,要了家里所有人的生辰八字,第二天留下几个字:“内和、礼道、极补。”并做了简要的注解。“内和”便是“家和万事兴”的意思,“礼道”便是“遵循长期以来形成的礼数,比如晚辈尊敬长辈,夫妻和睦”等等,而“极补”的意思说少人(即陆在根)五行缺水,原本可能一世命无定事半成财尽散,但是恰恰娶了个“满水”的媳妇,故一定要好好待内人,便“可补运,达事成才聚之地”。陆在根本是迷信之人,见此玄机,便从此收敛很多,甚至后来王文娟关键时候亮出剪刀,便也无可奈何,只好悻悻叹之,转而去打“野味”。不过后来确实,做了一村之主,政策也是越来越好,土地成为最金贵的资源,外商投资,本地乡镇企业崛起,都要土地建厂,空买空卖,转手倒腾,陆在根游刃有余,不但权力极盛,经济上也是赚得满满的。对于这件事情些许改变了王文娟在家里的地位,特别是受虐待的现状得到了改变,但她不清楚究竟是公公是察觉到什么故意要帮她,还是这是一件偶然的事件,总之王文娟是心存感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