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日子被打破了,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扔进一颗石子,惊起一圈圈涟漪。
这颗石子砸向了已经沉寂已久的镇北王府,自从镇北王府出了一个活死人的小世子,镇北王府便关上了自家的大门,过自家的生活。
镇北王直接告假在家陪王妃世子,皇上想着近来也无战事,便准了。
“闪开,闪开,加急报,南蛮来犯!南蛮来犯!”
但这一次,岭南府的八百里急报,让长安城里过惯了声色犬马的世家勋贵有了不小的骚动。
武将的呼声,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
户部叫苦,国库没钱呀,这秋收还没到呀!国库的钱早已经计划好了用处,打仗,皇上,咱们商量商量匀一些出来,更多的,皇上,你自个小金库可是不少呀。
兵部也紧跟脚步,皇上,这打仗,有人,可是这装备,一时也拿不出呀!老臣这心里苦呀!户部那小老儿一直瞧不起我们这些莽夫,欺我们算数不行,每次都让我们自个对账,老臣们哪会对账呀,这打仗还行。
兵部尚书的心里活动:哼,户部你们一群小老儿,看我不打小报告,恶心死你们。平日里找不到下手的机会,这下,要打仗了,看我不恶心死你们。
皇帝看着呈上来的奏折,特别是兵部那老头的,简直哭笑不得,果真是个莽夫,告状都不会。
还有这户部,等老子把南疆平了,再来和你算算盯我小金库的帐。
打仗还是苏秦那货爽快。现在不是闲赋在家么,大手一挥,一张去往镇北王府的圣旨好了,吩咐大太监去镇北王府宣旨。
还在朝堂上吵个不休的大臣们全然不知他们争的位置已经被定下了,依旧争得面红耳赤。
甚至上升到人身攻击,比如以王丞相为首的刚推出一个人来,以赵氏为首的就开始攻击这个人的人品,作为,后院等等。反之,亦然。至于那些清流一旁观望着。
皇上乐的看笑话,听秘密。
恩,赵家欺男霸女,记下。林家大老爷养了外室,记下。
王丞相家的公子打死了人,记下。这个侍郎喝花酒,记下,那个侍郎贪污受贿,记下。还有这些刚刚说过的,统统都给朕记下来。
清流们和忠皇派默默不语,心想着,今天过后,这些人该疏远立刻疏远,简直是不作死不会死。
皇上的神色越发深邃,晦暗不明,看着这场大戏。
两派的人这时也清醒过来了,诶呀,妈呀,刚刚太鸡冻了,有没有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有,还很多。
完了。清醒过来的两派人马,纷纷瘫坐在地上,完全不顾礼仪形象。小命都要不保了,还顾什么形象。
皇帝看这场戏也完了,收起笑意,威严道:“什么时候朕的大殿成了菜市场?恩?裴卿,你来告诉朕。”又看向晋国公,“或者由赵国公来给朕解惑一下?”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皇帝动怒,臣子还能无动于衷?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臣等惶恐。”唰的一声,大殿之上所有人全跪倒在地,大气不敢喘一下。而王丞相更甚,他不知刚刚皇上是否看出裴侍郎是他的人?帝王多疑,看来裴侍郎这颗棋是废了。
当今圣上一共有五子七女,其中太子周瑾和长公主周沁阳为先皇后夏侯氏所生,三皇子周汨为赵贵妃所生,四皇子周玄逸和七公主周长安为林贵妃所出。
五皇子周琦为王皇后所出,二皇子周明华夭折,乃是言嫔所出。其余公主皆是生母不受宠所出,连带着她们也不受宠。
太子周瑾生母早逝,但从小被圣上亲自教养,这是其余皇子比不上的殊荣,而太子的母族虽不显山露水,但这长安城里簪缨世家有谁比得上夏侯氏?这大周一半以上的财富都在夏侯氏,更何况夏侯氏历经三个朝代而不倒,未显败迹。这份底蕴大周朝鲜有人能比得上,就算是有,却也大多衰败。哪似夏侯氏这般光鲜亮丽。
如今太子已有十三,再过三年便可参加议政,而五皇子则启蒙。若不现在开始为五皇子铺路,将来这朝堂之上可还会有五皇子的一席?王丞相不敢赌。有些事得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王丞相其实清楚,朝堂之上,必然要有两派或是以上,这样才是为臣之道。小范围的拉帮结派,圣上不会过问。且圣上还年轻,他会遇到一个无法避免的问题:他想继续在位,但太子势大,圣上势必会扶持一位皇子与其打擂台,以平衡朝政。到那个时候,五皇子的机会就来了。
且后宫由他女儿王皇后所执掌,而夏侯氏无论嫡系或旁系均无女子于先皇后毙后再送进宫来。王丞相深知枕边风的威力,而太子无人,五皇子又有了一些优势。按理说,五皇子也是嫡子,自然也有向那个位子争上一争的权利。
王丞相不禁往深了里想,今日这出戏不会是圣上为了试探他们而弄的吧?那他今日的做法便有些冒进了。看来,裴侍郎这颗棋是真不能要了。唉,可惜了。
感觉到灼灼的视线紧盯着他,王丞相立马回神,待视线转移,忙擦了擦额头的虚汗。
许是未看足好戏,皇上任性的走了,挥一挥衣袖,带着太监总管李公公便出了太和殿。也未叫大臣们起来,待殿上官员们再抬头时,那龙椅上哪还有皇上的影子?
可即便是没影了,诸位大臣也不敢起。圣上没让起,谁敢?别又是皇上设下的陷阱。又跪了三刻钟,英国公和林太师受不住了。英国公和林太师皆年纪大了,那里受得了这番折腾。
一个身着圆领玄服的华衣公子领着两个小太监,对殿上的众臣道:“传父皇口谕,平定南疆之乱由镇北王任统帅,请诸位大臣不要再争论,另外将上递的折子留于内阁。今日早朝便免了,诸位大臣辛苦了!”
“臣等遵旨,太子殿下安好。”
两派人都在心里骂娘,心里暗骂,怎么就把镇北王这浑货忘了,肯定是刚才争的太厉害,让皇上不喜,白让镇北王捡了个便宜。
妈的都怪王党和我们争。
都怪赵党和我们争。
妈的,不下点绊子,对不起今天的口水。
反正已经在皇帝那备案了,今天就回去写折子上书。撸起笔杆子,干。
待太子殿下走后,一些年纪大或是体弱的大臣不顾身份,形象,瘫坐在地。一会儿,相互扶持着起来,英国公更是直接让侍卫抬着出了皇宫,第二天便上了折子告假。
上书房内,皇上边批着折子,边听小太监描绘太和殿里的情形,倒也不无聊。正当小太监说到英国公被抬着出大殿时,一个声音将他打断了。“吵”许是久不开口,声音有些生涩和沙哑,李公公立刻挥手让他干儿子出去,别扰了王爷。
皇上放下御笔,端起青白釉茶盏,慢悠悠的呷了一口岩雾茶,“不错,好茶!阿铭,尝尝?”
坐在西北角的周子铭,一袭象牙白色锦袍,墨发随意用一根乌木簪子,阳光透过紫檀雕花屏风洒到他身上,手上把玩着一颗东珠。“不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