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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通货膨胀(2)

政治经济学最有价值的观点,就是强调观察社会上所有的经济现象都要看到背后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财富的总体角度来看,通货膨胀好比赛跑,就看谁能最先拿到“新膨胀”的货币,先拿到新钱者获得直接的利益,而这些人通常都是与政治权力接近的人和企业:银行、国有企业、公务员。通货膨胀是政府的一种意愿、一种货币的规则,离政府的权力越近,拿到新钱就会越早,那么受到通货膨胀的影响就越小;因为通货膨胀惨遭损失的后知后觉和不知不觉者,显然最晚取得新钱,利益受到的损害最大。通货膨胀,对于社会财富没有任何好处,其实只是牺牲绝大多数人的利益来造福一小批人。所以凯恩斯说:“通过连续的通货膨胀, 政府可以秘密地,不为人知地剥夺人民的财富。在使多数人贫穷的过程中,却使少数人暴富。”因此杰拉德·福特总统称通货膨胀是“公众的头号敌人”。

联合国的调查报告显示,世界的总财富在2000年为125万亿美元, 而且财富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加速朝少数人手里集中。目前2%的富人拥有着一半以上的世界财富,而最穷的一半人口连1%的财富都不到。这样规模的财富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发生转移,通货膨胀起到了关键作用。随着经济全球化,全球贫富差距不是缩小了,而是拉大了。还是如同凯恩斯所说:“用通货膨胀的办法来进行财富转移,妙就妙在一百万人中间也未必能有一个人看得出问题的根源。”

通货膨胀不仅关系到财富分配,对于宏观经济有着重要的影响。对一个大的经济体而言,有三个指标最为重要:其一是经济增长GDP;其二是通货膨胀CPI;其三是失业率,通货膨胀与三个指标都有着密切的关系。

通货膨胀与经济增长的关系:通货膨胀能在短期取得更快的经济发展。现代社会主流国家为何要保持一定程度下基本稳定的通货膨胀?除了不间断地取得通货膨胀税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从短期来看,首先扩张性的货币政策和适度的通货膨胀能够使得利率下降,引起投资的增加,使得产出增长;其次,通货膨胀与经济增长关系:GDP名义货币增长率=GDP实际产出增长率*通货膨胀率;如果给定产出增长,那么高水平的通货膨胀率对应高的名义经济增长,低水平的通货膨胀对应低的名义GDP。

通货膨胀与失业之间的短期交替关系:虽然从实质上说,物价水平高主要是由于货币量增加的结果,但在短期中这个问题变得比较复杂。英国经济学家W·菲利普斯于1958年在《1861-1957年英国失业和货币工资变动率之间的关系》一文提出:失业率与通货膨胀变化率之间存在着一种交替关系的曲线,当通货膨胀趋于上升,失业率就会趋于下降。通货膨胀率趋于下降,失业率就会趋于上升;菲利普斯曲线(Philips Curve):失业率与通货膨胀变化率之间存在着负相关的关系。菲尔普斯证明了菲利普斯曲线有关键的缺陷——只适用于短期,而不适用于长期。这种关系存在的原因是,当政府增加了经济中的货币供给量,人们的支出增加,总需求比较大,通货膨胀率趋向升高,商品都能卖出好价钱,企业产出情况较好,就业比较好,失业率比较低;反之,当失业率比较高时,人们收入下降,不愿意花钱买东西,总需求就下降了,企业趋向于降低价格,因此通货膨胀率趋向于降低。

菲利普斯曲线对理解经济中的许多发展是至关重要的。特别是决策者在运用各种政策工具时可以利用这种交替关系。通货膨胀与失业之间的权衡取舍有着重要的政策意义,对于解决通货膨胀和失业都有意义。如果政府恐惧失业率,而不怎么担心通货膨胀,那么就可以采取多印钞票,搞点通货膨胀来刺激经济,短期内,失业率自然就降了下来。短期中决策者可以通过改变政府支出量、税收量和发行的货币量来影响经济中的通货膨胀与失业的结合。

《文子·七仁》说:“先王之法,不涸泽而渔,不焚林而猎。”尽管市场经济之下的所有政府在经济上都倾向于通货膨胀,但物极必反,过于严重超过了一定的界限的高通货膨胀将会对社会经济造成严重的影响,也将使得经济调整不可持续,因此政府会控制恶性通货膨胀的出现,而把保持低通货膨胀作为经济政策的主要目标。因为:

首先,高通货膨胀将摧毁社会信用体系、实现事实上的均贫富。通货膨胀如果足够严重的话,确实具有革命的意义。因为不管你今天如何富有,即便你富可敌国,但只要通货膨胀足够的严重和漫长、而且没有逃离途径的话,所有的政府、富人将和所有的穷人最终将一样的平等,各种财富都会很快在通胀的漩涡中化为乌有,所以这种平等是大家都一无所有意义上的平等。

其次,高通货膨胀将扭曲价格信号。物价上涨不一定是通货膨胀,但高通货膨胀则一定是物价狂涨。扭曲了价格信号,也就扭曲了市场经济体制的基础。由此有个鞋底成本的说法,就是因为现金的价值在通货膨胀时会萎缩,在通货膨胀时期人们因此会倾向持有较少的现金。鞋底成本意指因走到银行而磨损鞋底所产生的成本。

最后,高通货膨胀将扭曲经济。通货膨胀的物价上涨,扭曲了市场价格信号。由于价格变动的幅度和速度不一,企业很难区分涨价究竟是长期的还是短期的,很难估算消费者的真正需求状况和自己的真实的运营成本。通货膨胀通常会高估企业利润,容易使企业迷惑于虚幻的利润,导致生产的盲目扩张,造成整体宏观经济的非正常发展,从而造成产业结构和经济结构发生畸形化,进而导致整个国民经济的比例失调。当通货膨胀所引起的经济结构畸形化需要矫正时,政府必然会采取各种措施来抑制通货膨胀,结果会导致生产和建设的大幅度下降,出现经济的萎缩,因此,通货膨胀其实不利于经济的稳定、协调发展。

在控制通货膨胀方面,市场经济国家的主要措施一般是通货紧缩和收入政策。通货紧缩就是从流通中回笼一部分过多的纸币,通常采用的办法包括:增加税收、提高贴现率和减少信贷总额。通过这些办法抑制总需求,使之接近于总供给,从而抑制通货膨胀。收入政策主要是通过限制工资、物价上升来抑制通货膨胀,采用的办法主要是:颁布价格指导线、以减税等手段刺激企业实行低价和对工资、物价实行强制性的控制或管理。

米尔顿·弗里德曼认为,从中长期看,控制货币供给量增长是决定通货膨胀的仅有的因素,所以通货膨胀只有一种长期处方:减低货币供给量。因为在经济内部机制上说,提高利率来控制通货膨胀,其实是治标不治本,只是M1变成了M2,货币供应总量没变—这就像一个人发烧了,冲个凉水澡。降低通胀必须要以减少货币供应量为前提,如果一边提高利率,一边增加货币供应量的话,结果就不是要降低通货膨胀,而是未来更加疯狂的通胀。

货币大师弗里德曼在《美国货币史》中详细地回顾了美国货币政策,认为:美国经济周期是跟着美国货币周期走的,换句话说,货币政策并不是使经济的稳定发展的“定海神针”,而是恰恰相反,货币政策通常是经济动荡周期的发动机。货币本身是经济不稳定的根源。因此弗里德曼讲,为了稳定经济最好的货币政策是货币政策本身保持稳定。政府是经济波动的根源,不是经济波动的救星。

从本质上,通货膨胀以一切为了社会稳定、经济繁荣为借口,通货膨胀对经济有好处么?一点好处也没有!道理很简单,当商品的供给增加时,这种增加实际上给社会带来了实际的好处,因为更多的消费意味着社会福利水平的实际提高;但是,通货膨胀的货币政策本质上不过就是货币印多了,增加了的货币能造福社会么?难道你吃掉货币能提高福利?人们常说的钱是多多益善,其实他们真正想要的不是更多的货币,而是能换回更多商品的货币;通货膨胀下货币的增多,最多也不过只是一场心理上的虚幻的愉悦而已。或许我们在心理上会感到自己更加富有了,其实现实是变得更加地贫穷。通货膨胀在创造“繁荣”、消灭经济危机的氛围中闪亮登场,实际性地降低了绝大多数人的生活水平,实现了贫富的高速分化。

总结以上,通货紧缩和通货膨胀是市场经济乃至资本主义与生俱来之物,市场经济依靠经济发展,传统市场经济围绕着生产展开,必然造成生产过剩的通货紧缩进而导致供过于求的经济危机,现代市场经济围绕消费展开,除了传统的发展模式,主要的是通过滥发和透支的货币来支撑实体经济,这种制度的结果必然导致消费过剩的金融危机。

市场经济一极是商品,一极是货币;传统市场经济金本位之下,货币一极处于相对稳定的均衡状态。财富积累主要在商品的一极以生产性扩张的方式进行,财富向资本倾斜最终导致贫富分化。富人积累资本,消费能力有限;穷人消费能力不断下降;那么生产和消费之间的结构性矛盾的累计必然导致生产过剩的经济危机。

现代市场经济,在废除了金本位,引入货币一极管理之后,通过超量的货币供给来刺激经济。一方面,通货膨胀凭借虚幻的利润和扭曲的市场价格体系,使得传统市场经济对无效率企业的惩罚和有效率企业的奖赏都被延迟,使得市场表面一片繁荣;另一面,信贷融通为人们透支未来的货币和财富敞开了大门,极大地缓和并延迟了生产过剩和有效需求不足之间的经济危机爆发的风险。这种方式说白了,本质不过就是用透支未来的财富来平衡今天的生产、刺激今天的消费和经济,本质上就是消费过剩和消费透支。现代经济表面上是一片繁荣,但是通货膨胀和信用透支未来货币的方式只能延缓生产过剩和经济危机的爆发,人性的无限贪婪迟早会使得总生产超过透支未来后的总需求;并且,因为对于资产掌握的不平衡,通货膨胀和信用透支使得贫富分化的速度和程度远远高于传统市场经济的任何时期。更致命的是,这些财富大多数还是未来的财富!赢,可以缓和一切矛盾,输,将输光未来。2007年美国轰轰烈烈的次贷危机、不过是这个大的模型框架下的一个小片段而已。

总而言之,从国家和宏观角度而言,商品和货币构成了市场经济的一体两面,两者的发展共同维持着经济体制。一个发展更有竞争力,带动社会生产力的不断提高,一个发展更有维持能力,用虚幻的繁荣下来实现经济的平稳;一个发展不可避免地形成“过多的资本追逐过少的利润”的生产过剩之下的通货紧缩现象,另一个发展不可避免地形成“过多的货币追逐过少商品”的消费过剩之下的通货膨胀现象。两者的共同发展,就是人类史无前例地用了长达四十多年的时间制造的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经济膨胀和通货膨胀。它将造成的最终后果尽管无法预见,但一定将是有史以来最严重的经济危机,百年不遇将在经济上成为常态词汇。

从个人和微观角度而言,通货膨胀,也就是说长期的物价上涨,虽然对劳动力的工资收入——动态收入没有大的负面影响,因为工资收入也会随之增加,但对于过去收入结余储蓄——静态财富影响很大。银行存贷款利率与通货膨胀率的关系,以一年期定期存款为例,如果银行存款利率低于通货膨胀率,事实上意味着把钱存在银行是一个负值的收益。以2010年为例,同期CPI同比上涨5.1%,也就是说通货膨胀率为5.1%,而一年期存款的名义利率是2.5%,实际利率是-2.6%。

对于通货膨胀对货币财富的吞噬,格林斯潘曾说:“在没有金本位的情况下, 将没有任何办法来保护人民的储蓄不被通货膨胀所吞噬。”而巴菲特说:“抵御通胀最好方式是你自身的赚钱能力”。在持续的通货膨胀中,注重“财产性收入”—资产,就显得尤为重要,财富是相对的,只要手中有房产、黄金和可以不断升值的股票、债权,就算连续性通涨,个人的财富相对于社会“纸币”的价值,可以实现超越通胀。纸币不是财富,或者说只是暂时性的财富,财富的积累要不断地转化到“财产性收入”上来,这是抵御“通货膨胀”的最有效方式。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说,“受爱情愚弄的人,甚至还没有受货币愚弄的人多”。货币非常有意思,表面虽然繁琐但道理却可以非常简单,只是被有些人有意或者无意的错误描述掩盖了其本质。货币是社会资源流转和配置的制度安排。货币之所以重要,核心在于货币持有者的经济资源分割和配置的能力。货币制度之所以重要,核心在于可以用规则重新改变财富的流动和分配。

最后用林肯的一段名言作为总结:You can fool some of the people all of the time, and all of the people some of the time, but you can not fool all of the people all of the time. Abraham Lincol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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