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辛未一怔,双目微睁,随即会意地笑起来,“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在一旁的南鸢赶紧摇头,“哎,姑娘别听小大人的话,我家小姐喜欢归喜欢,您可千万别在外人跟前提呀。”
辛未笑起来,“在外人面前我自然不会提……”她想了想,又问道,“那张信……张信他知道么?”话一出口,辛未便忽然想到这话问得不妥——像张信那般在万花丛中闲庭信步的公子哥,对这些事情该是格外清楚吧。
南鸢叹息,“张公子如何想的我也不知,但小姐毕竟都二十三了……总这么耽误下去,可怎么好?”
“在说我什么呢?”
一道清亮的笑声从门口传来,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南鸢与叶辛未同时抬头,就看见一个身着浅青色长衣的女子手中拿着斗笠,静静站在那里。
“原来是小姐回来了。”南鸢上前去迎,接过了刘卜清手中帽子与竹筒,“我这就去吩咐他们给公子熬药。”
“嗯。”
刘卜清轻叹了一声,跨步进了房,她快步走到叶辛未的身旁,为自己斟茶,双目轻扫,对叶辛未投去充满笑意的一瞥。
“昨夜,过得可还好么?”
刘卜清很瘦,但并非是那弱柳扶风的纤细,她长长的玉颈在冷色的衣襟衬托下更清幽,双肩齐平,挺拔如松,只那一瞥就让叶辛未稍稍直了身子。
这样的美……说起来,该是玉树临风吧?
“还好。”叶辛未点头,“今天早上,多谢你了。”
“不必客气。”刘卜清轻声道,“若下人们还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辛未与我们直言就是。”
南鸢拿着盛水的竹筒出了一趟门,又很快回来,在刘卜清静坐休息的时候进里屋拿了另一身衣服为她备下。外屋的刘卜清与叶辛未聊了几句,便进屋更衣,南鸢便在这时在刘卜清的耳边小声道,方才,张信公子来过了。
刘卜清浅笑,没有多说什么。
“他来送药,送完就走了,对了,还约了辛未姑娘一道去千军山游赏……说是和二皇子一起,先前还问了卜玄公子去不去。”
“其他呢?他还有说其他什么话么?”
“倒是没有。”
刘卜清摇了摇头,“罢了,他就是这样……你可问过辛未,她有没有骑射的衣服?”
“没有,张公子临走时也说起这个,让我们为她备下一件。”
“难得二皇子有这个闲情……”刘卜清低声喃喃,“只是不知卜玄的身体……”
“小大人说会去和公子商量,小姐不必操心。”
“嗯。”
刘卜清换好了衣服,淡然地看向放在桌上的那一个狭长木盒,又随即停下了目光,稍稍走近,打开便看见里面放着的浅黑色楠莲叶。她沉默了许久,忽然想起外头还坐着柏松子与叶辛未二人,便又将木盒放下,转身对南鸢道,“你先去问问辛未的尺寸,给她做身衣服吧。”
“诶。”南鸢笑道,“知道了。”
这一日,叶辛未在刘卜清的西洲苑里呆了许久。她与柏松子坐于一处,静静听刘卜清抚琴,卜清在自家的庭院里散开了长发,看起来也是一个话不多的姑娘,柏松子靠在叶辛未身旁,忽然轻声道,“我有时,会觉得你和清姐姐很像……就像,现在。”
“是吗。”
叶辛未稍稍歪了脑袋,她看着刘卜清的面容,叹息不语。
午后,下人们送来了饭食,大家就在这西洲苑中用膳,叶辛未只觉自己叨扰许久,稍稍动了离开此处的心思,几次开口想提告辞的事情,不是被柏松子打了岔,就是被刘卜清移开了话题。开始还没什么,渐渐地,辛未心中也略有些觉察。
刘卜清也好,柏松子也好,似乎有意要将她留在此处。
叶辛未手中握着杯盏,也不再说话,她面色轻浅地听着柏松子与南鸢说话,也看着一旁沉默不语的刘卜清。日落时分,整个西洲苑里一片寂静,忽而一个下人闯了进来
,他步伐很快,跪在刘卜清面前,低声道,“大夫已经……给公子看过病了。”
“如何?”
“一切安好。”
刘卜清点头,“好了,下去吧。”
她松了一口气,轻轻用手扶着额头,脸上的倦意虽然并不明显,辛未却依然可以看得出来。
“那么,辛未……也该告辞了。”叶辛未顺势起身,向刘卜清微微欠身,刘卜清神色微动,望了叶辛未一眼,“也该”二字耐人寻味,叶辛未仿佛已看出端倪。刘卜清浅笑,却并不尴尬,她点头,并不多言。
“柏松子呢?”叶辛未低头看了看他,“要不要一起走?”
“好——”
柏松子开口应和,神情却略有迟疑,他抬起头,牵着叶辛未的手离开了刘卜清的视野,直到这时,叶辛未才放慢了脚步,低声道,“我想去看看你家公子,可以么?”
“现在……?”
“嗯。”
“诶~”柏松子微微笑了起来,“是担心起公子的安危了吗?”
叶辛未轻哼一声,揉了揉柏松子的脑袋,“带路就是了,哪有那么多话。”
柏松子忍不住喃喃,“辛未姐姐……真的很聪明。”
“什么?”
“……”柏松子抿唇而笑,然后摇了摇头。
叶辛未跟在柏松子的身后穿过刘府的亭台,然后又回到昨夜她曾到过的那个庭院,这里白天也少有人迹,院子里几棵大树上栖着飞鸟,嘤嘤作声。
这里看起来与昨夜似乎并无不同。
“公子。”
柏松子快步上前——此刻,刘卜玄一人独卧庭中,他在树下铺了一块竹席,一旁放着酒坛与笔墨,他自己则身着白衣,敞着胸襟,神情寂寥地闭着眼睛。
听见脚步与柏松子的声音,他侧目而望,便看见不远处的叶辛未。
“……酒?”叶辛未走近,拾起他身旁的酒坛,想起他昨日还虚弱得吐血的摸样,便更是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你……竟然……”
话未说完,辛未就止了声音——这酒坛摸起来温热,且氤氲着一股药香,她眨了眨眼睛,将坛盖去了,一股草药的清幽气味从这里传来。
刘卜玄笑了起来。他看上去目光有些迷离,似是还没有睡醒,又像是漫不经心。
他略带几分倦意地开口,“怎么想到……来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