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辛未双手合十，朝着流琛的方向稍稍低头。
乔既之的声音从洞中传来，“辛未，你能帮我做件事吗？”
叶辛未微微侧目，“你说。”
“上一次来这里，只能勉强把流琛的骨灰放在洞边……现在的我已经过不去了。”乔既之咳了几声，低声道，“所以我想请你……”
“帮流琛入土为安？”
乔既之点头，“嗯。”
“好。”叶辛未几乎没有犹豫，她带着清浅的微笑捧起那个瓷罐，忽然对乔既之与流琛有些羡慕起来，若昨日乔既之没有被救下，那么若干年后，流琛是一堆粉末，乔既之则化为枯骨，他二人相聚于此，也算同葬一穴，永不分离。
叶辛未轻声道，“要埋去哪里？”
乔既之略一沉吟，“你往前走，桃林深处有一处水潭，就埋在潭边的垂柳下吧。”
“不过，没有碑……也可以吗？”
乔既之笑起来，“不必在意这些繁文缛节，我与流琛都不会在乎。”
叶辛未点点头，刚要起身，却听得身后的乔既之突然喊住了自己，她停下了脚步，回头道，“怎么了？”
“那棵树下还埋了一个包袱，用石头压着，你把它一并取来。”
乔既之语气郑重，这叮咛令叶辛未微微一怔，乔既之接着道，“里面的东西有些危险，你直接把包袱拿来，不要打开……能做到吗？”
叶辛未稍一沉默，随后干脆地答道，“嗯。我知道了。”
“好，去吧。”
叶辛未再次转身往前，走了几步又忍不住驻足回首，后方只有那个窄小的洞，乔既之隐于其后，只能听见他偶尔的几声清咳从洞中传来。辛未稍一思忖，低头去看手中的白瓶，捧着瓶身的手更小心了一些，然后头也不回地向眼前桃林走去。
夕阳很快没入天边的山峦，日落以后的山林变得有些可怖，叶辛未已经找到了尽头的水潭，也看见了那谭边的垂柳。它巨大的枝干显示出久远的年代感，叶辛未站在树下，听着风声卷叶，忽然被这静谧的夜景打动。
“就是这里吧。”
她低声喃喃，低下头，便看见脚边果然有一块一尺见方的石头，长久被置于此处，使它的表面生出滑而湿润的石苔，叶辛未看了它一会儿，并不理会，回头寻了一根断枝挖土，就这样简陋地将流琛埋葬。
可是这简陋连辛未自己都看不下去，她在树下徘徊许久，终于折下一根柳枝，有缀以几多桃花，轻绕成环，放在了土堆的上面。
然后，她动手将那块石头移开，只轻轻扫了一层细土，就看见一个四方木盒出现在眼前，她小心地将盒子取出，轻轻敲了敲，这盒子提着很沉，不知装了了什么。
她在夜色里摇了摇头，端起木盒，快步离开了这里。
当乔既之再次听见叶辛未的脚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
“你要的东西。”叶辛未没有回答乔既之的问题，径直将盒子放在洞口，自己坐在一旁，“还有我回来的时候摘了一些野果，你饿不饿？”
未等叶辛未将果子递去，乔既之就先开了口，“你把它打开。”
“什么？”
“那个木盒，你把它打开。”
叶辛未将怀中的野果放去一旁，疑惑地靠近那木盒，“可你刚才说……”
乔既之轻笑，“嗯，现在我就在旁边，所以不用怕。”
夜色里，木盒泛着一层诡异的淡紫色，叶辛未伸出手，刚要拨开它的插栓，便听得乔既之继续道，“别动那个插栓，真正的锁扣在底下。”
“要怎么做？”
“你把盒子翻过来，找个东西把中间的琉璃顶打碎，再去碰那个插栓。”
叶辛未向着乔既之的方向望了一眼，“若是方才我没有这样做……会怎样？”
“不知道。”乔既之轻声道，“这东西，是我师父留下的。”
叶辛未双手扶着木盒的顶盖，将它揭开。
里面有十个一模一样的黑色小瓶，被镶嵌在十个格子里。
乔既之轻声道，“早些年，徐有为要教你功夫，你不学，所以现在遇着近身战你基本等同废人……这样不好。”
叶辛未抬起头，沉默不言。
“不论如何，至少都要有一技防身，否则险境之中，我为鱼肉，人为刀殂，岂不活生生将自己置于死地。”乔既之轻声道，“所以，我要教你制毒淬毒，一个女儿家出门在外，至少也要学学怎么暗箭伤人吧……”
叶辛未依然没有说话，她看着木盒，心中跌宕。
“需要吗？”她稍稍颦眉，叹道，“毒器在伤人之前，离自己是最近的。”
“辛未……你太惜命了。若总是抱着这样的心，就是遇上了能战胜的敌人也会错失胜算的。”
叶辛未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我……只是不喜欢风险太大的事。”
“你有的选吗？”乔既之轻声笑起来，“我师父生前说，在**见持剑持刀的汉子，不必设防太过，过分警惕反失了身份，可若是遇见了孤身一人的老翁老妪，女人孩子，却一定不可轻视，你可知道为什么？”
“……”
乔既之继续道，“他们能出来行走，必然身怀旁人不可知的绝技，否则如何能活，如何续命？你早些年不肯跟徐有为学功夫，不过是化解了你那两年的身处险境的可能，可是以他徐有为的为人，他若在你身旁，是万万不可能让你真正涉险……反而是现在，已少有人能护你周全了。”
叶辛未一怔，心中忽寒，她知道乔既之一定知道许多她不知的事情。“总不至于……岱川，也想要取我的性命。”
“辛未……”
“抱歉。”叶辛未摇了摇头，她定了定神，继续道，“你说得对，我太惜命，可——”
乔既之叹了口气，“你以为，那顾涯，那刘卜玄，真的可以信任吗？即便他们以真心待你，来日你若阻他行事，他们——”
“别说了。”叶辛未眉头紧蹙，“我……学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