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砚凝听他说忽然想起自己藏起了两粒毒香料,被她卷在伤手那侧的袖子边儿里了。
她停下身一点点地捋开袖边,小心翼翼地把那两粒东西取了出来,送到卢仵作眼前,道:“卢叔你看,我知道你一定对这东西好奇,就悄悄偷了两粒出来,其他的都被朱师爷收做证物了。”
她猜得不错,卢仵作果然对这东西很感兴趣,小心地将那两粒毒香料接在手中看了又看,可是看来看去却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你这是想贿赂我?”
“贿赂?”杜砚凝有些想笑,道:“卢叔你一无权二无官,我因何要贿赂你?”
卢仵作一边取出装银针的包装起那两粒毒香一边道:“因何要贿赂我,丫头你心里明白。”
他一句话说完,杜砚凝的脸当时就僵在那儿,端详了一会儿卢仵作的表情后才尴尬地笑道:“呵呵,我就说么,卢叔你医术如此精湛,一定瞒不过你!”
卢仵作收好银针包,有意绷着脸道:“你丫头少给我戴高帽,我刚刚可还在尚书大人面前帮你圆谎,就冲这你是不是也应该跟我交个底?”
杜砚凝看出他没有恶意,又干笑了笑,道:“是啊,瞒谁也不能瞒卢叔您!”
“嗯,那就说吧,你究竟谁,干嘛一个女孩子非要扮成男子?”
杜砚凝垂下目光往地面上扫着,心道:纵使他再没有恶意,也不能直接告诉她自己是温平侯府的三小姐,那样非但要吓着这老仵作不说,万一真宣扬出去被父母知道,最后会闹成什么结果自己也不敢肯定……
她的反应向来极为灵敏,眨了眨眼立刻有了算计,微笑着对卢仵作说道:“不瞒卢叔,我女扮男装也是被逼无奈,覃书尧本是我亲哥哥,我一个女孩子家远道来寻找姑姑,行走不便才扮了男装,用了哥哥的名字,却不想刚刚来到便逢表哥身死,凑巧在官府也报上了名字,后来被生计所迫,便只好一装到底了。”
卢仵作低着头,与她一起慢慢向前走,道:“说得倒是有道理,可是覃家的户籍上似乎只有‘覃书尧’,没有过你这个女儿啊?”
杜砚凝只得继续编谎,道:“卢叔有所不知,我出生时邺州那边吏治混乱,又因为我是个女孩儿,父母没有上心,再后来闹起饥荒,饭都吃不上,当然就更没心思了。”
卢仵作听到这里叹气道:“是啊,邺州偏远,又没摊上好官,苦了那里的百姓了……”
杜砚凝低头不语,暗暗庆幸若不是从前听奶妈说过这些,自己又哪知道邺州之事。
她想着的时候卢仵作又问道:“据说你父母早死,你又与哥哥失散,一个女娃家是怎么活下来的?”
杜砚凝有点头疼,心道这卢仵作竟然要比姚府尹还难缠,问东问西,简直审案一样,但是为免他怀疑只好又道:“父母去世后我本与哥哥一起逃荒来着,后来在人流中走散了,幸好遇到一对好心的夫妇收留我,养我了几年,再后来养父养母也去世了,我依稀记得还有一个姑姑在京城便一路找来,不想千辛万苦与姑姑团聚,没几天她却去世了……”
卢仵作听完又叹气道:“唉,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杜砚凝低头走着,心道:若真有这么个人确是够命苦,可是自己却希望宁愿是这个命苦的人也不要是现在的自己!
说着话两人已经走到要分手的地方,卢任凭看了看漆黑的夜路,道:“走吧,我送送你。”
杜砚凝忙道:“这怎么好,卢叔一把年纪又劳累了一天,实在不敢再麻烦您。”
卢仵作道:“从前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你是个姑娘家,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走夜路。”
杜砚凝一阵感动,从前在侯府中只知道世间父母是最亲近的,却不知道原来也有一些与你无干之人愿意对你好。
她想着的时候卢仵作已经当先向她家的方向走去,杜砚凝连忙快步跟上。
只是一切都放松下来,她再次被疲惫侵袭,越走越觉得双腿灌了铅一样,之前没恢复好的身体加上这一昼夜的劳累已经到了极限,她努力坚持着不让自己晕过去,可是在走到离家不远处的街口时还是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卢仵作一路上心事重重,没发现杜砚凝早已经累得不行,直到听得噗嗵一声,回头看去,杜砚凝已经倒在路上。
卢仵作惊了一跳,转回身蹲下摸了摸杜砚凝的脉相这才知道,原来这丫头又是被累倒了。
他蹲在地上暗暗摇头,心道:“这可怎么办,且不说自己能不能抱得动,就算有那个力气,自己这老头子也不好去抱一个姑娘家。”
他正在这里为难,忽听得身后有人惊讶道:“哟,这小子怎么又晕了?”
卢仵作回头一看,只见夏栖岩正在身后不远处惊愕地看着。
夏栖岩昨晚没等到杜砚凝回家便去府衙打听,知道她去尚书府办案这才放下心来,可是今天等到天黑还是不见回来,着急之下想再去看看,不想刚出门没多远便见路上一倒一蹲两个人,细看之下才看出是杜砚凝和卢仵作。
卢仵作见他来松了一口气,道:“你是小覃子那个朋友吧?你来得正好,我老头子正愁弄不动她,你把她送回家去吧。”
夏栖岩无奈地撇嘴,嘟囔道:“这算什么身子骨,我以后是不是要准备着随时到大街上捡她回家……”
边说着边上前粗鲁地扯着杜砚凝的胳膊把她架起便要往背上放。
卢仵作一看他的动作就知道他还是把杜砚凝当成男子,连忙阻止道:“别,她的情况不适合背着,你还是把她抱回去吧。”
夏栖岩一愣,奇怪道:“背着和抱着有很大区别吗?”
卢仵作道:“嗯,当然差很多,总之你听我的就对了……还有,回去之后若是她不醒,你千万别乱动,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边说着已经转身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一头雾水的夏栖岩歪头看看杜砚凝,不解道:“这又是得了什么病?这么奇怪。”
说完还是把杜砚凝抱起回了两人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