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沉了几口气,压下胸间的反胃感觉,做足了思想准备之后慢慢地转过头去。
尽管她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但是再次看到那具变了形的尸体之后还是一阵眩晕。
她收回目光定了定神,然后再次看去。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她终于敢面对这具对于她来说比妖魔还要骇人的尸体了。
从衣着上看这是一具女尸,但是原来的身材和面容却看不出来了。
此时高平达已经向打捞出尸体的人问明经过,那人在河边有几亩田地,早间赶着耕牛到此劳作,饮牛时发现河边有尸体,这才报了官。
问完之后高平达蹲在尸体旁边研究起来。这女尸一身丝制衣裳,而且料子很新,看穿着知道必定不是做粗重活计的农妇村女,并且从新绿的颜色上来看年龄应该也不大。
他看了一会儿又向前来围观的村民们打听道:“可听说有哪家女子走失?”
众人纷纷摇头,高平达也知道多半不是附近之人,不然打捞出来这么久,若有走失人口的人家早该前来辨认了。
他转眼看见钱兴和沈成在躲懒,叫道:“你们两个,去到捞尸的位置找找有什么有什么遗落之物!”
钱兴和沈成只得苦着脸踩着河边的淤泥去察看。
此时的杜砚凝终于壮着胆子来到高平达身边,仔细看这女尸。
看来看去,她双眼的瞳孔忽然一阵紧缩,因为那新绿色的衣服她似乎在哪里见过。略一思索,她的眼前便闪过那日在侯府东角门处看到的彩莹的模样。
她双眼大睁,心跳几乎停涉,粗重地喘了几口气后绕到另一边,果然见这女子的右手腕上戴着一银制的兰花缠枝纹的镯子,这是去年她替娘做的银耳莲子羹被爹夸赞,娘赏给她的,她一直戴在腕上。
认出死者是谁,她恐惧恶心的感觉轻了许多,看着彩莹面目全非的脸重重地闭了闭眼,前些天还是明眸晧齿、巧笑嫣然的一个姑娘,现在变成一具发了臭的皮囊,人生当真是福祸无常!
她正站在这里心乱之时,老仵作卢长贵来了。继于显武之后,杜砚凝又一次见识到了他查验的细致,验毒、全身验伤、查看口鼻淤泥、腹部积水,之后甚至将女尸的头发中都一寸寸地翻查了一遍。
验完之后高平达问道:“怎么样,老卢,可是有什么终点?”
卢仵作未置可否,道:“口鼻中有泥沙、腹内有水,大概是在昨晚溺河而死,惟一不正常的是她头顶发丝却有脱落的痕迹,至于溺河的原因就不是我老头子能查出来的事了。”
高平达往女尸的头上看了看,道:“水泡尸发丝脱落也属正常。”
卢仵作瞪眼道:“若被水泡掉的,我还说它干什么,那缕头发是被扯掉的!”
高平达又道:“河边有伸入水中的树枝,若她落水挣扎,很有可能被剥掉头发。”
卢仵作不耐烦道:“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查去……”
说着老头子便弓着他的大驼背回府衙写验尸单去了。
沈成和钱兴在河边找了一圈儿没什么发现,回来问道:“高头儿,要不是召集附近的村民来认尸?”
高平达想了想没办法,只好点头道:“好吧,你们带几个村民到附近几个村子喊喊,看谁家有没有走失的人口,有的话叫他们来认!”
旁边许久没有说话的杜砚凝突然道:“不用喊了,你们只消打听一下谁家的女子在温平侯府做丫鬟,且身份不低,然后带着他们来辨认就可以了!”
高平达和钱兴、沈成均是一惊,道:“你说她是温平侯府的人,你怎么知道的?”
杜砚凝微微一怔,知道自己知道自己烦乱之下说漏了嘴,不过她反应很快,脑筋稍微一转便回答道:“她衣缘上的花纹是温平侯府为丫鬟们定制的,这一点我听姑母说过。”
她这样一说,高平达三人立刻想起这“小覃子”有一个在温平侯府做过奶妈的姑姑,他知道一些侯府下人的细节不足为奇。
于是高平达立刻向看热闹的人询问道:“你们可知道附近谁家有女子在温平府府做丫鬟,且身份不低的?”
那个最早发现尸体的人回道:“有倒是有,我们村许老弯家的闺女在侯府做下人,而且是伺候二夫人的,混得很光鲜呢,可是刚刚许老弯来过,看了一会儿就走了,估计不是他家闺女,不然他还不哭死!”
高平达道:“尸体变形成这样,或许是他没认出来,你带着我两个兄弟再跑一趟,让他再来认认,把他媳妇也一并叫上,爹认出不出来娘总能认出来!”
那人只得带着沈成和钱兴绕道过河,不多时把许老弯和许老弯的妻子带到河边。
许老弯觉着不可能是自家闺女,被叫来认尸一肚子怨气,只是惧怕官府的威势不敢发作,小心翼翼向高平达说道:“官爷,这绝对不会是我家闺女,我刚刚都看过了,不认得,况且我家闺女一年只准回家一次,她三个月前刚回来,不会这么快再回来的!”
高平达不愿和他磨叽,沉着脸道:“什么事儿都有个意外,是不是的你看准了再说,尸体变形了,你别看脸,你家闺女有什么记号你找一找!”
许老弯是当爹的,对于闺女身上长什么不太清楚,转头问他妻子道:“那个……要不然你去看看?”
他妻子一身粗布衣衫,躲在他身后早就吓得直哆嗦,哪里还敢去看尸体,声音颤抖着说道:“我、我不敢看,你去看看吧,咱家丫头后脖根儿中间头发边上有一颗米粒样的黑痣,若没有的话定然不是!”
许老弯向那尸体向前拨动了两步,又转头看着高平达,战战兢兢道:“官、官爷,你让我看行,可是让我翻动尸体我也不敢!”
钱兴和沈成见他磨蹭得不耐烦,二人三两步走上前去,抓住衣服便将尸体翻了过去,沈成拔开女尸后颈处的头发看了看,叫道:“高头儿,这里果然有痣!”
他这一声只是捕快间确认死者身份,可是许老弯夫妻听到却如同惊天炸雷一样,夫妻两人再也顾不得害怕,都向那女尸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