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西北风急,呼啸刮过,树枝在绮窗上变幻出阴森恐怖的图形,只搅乱了心里有“鬼”的人,一场好眠。
瑾心站在院落,松鼠毛披风随风翻卷,她抬眼望天,星星寥寥。秋韵从临着她厢房的耳房出来,手提引灯,道:“小姐,夜凉,回屋吧。”
“嗯,你把秋连唤来,我有话吩咐。”
“是,小姐。”
瑾心转身回了厢房,不多时,秋连挑开暖帘进来,一身夜行衣裹着她姣好的身材,显得轻盈灵巧,她对瑾心行了个礼道:“小姐,奴婢已经准备好了。”
“去吧,尽量小心些。”
“是。”秋连说完,蒙上面巾,轻巧的出了院落,轻轻一跃,便上了房顶,猫下腰,沿着房顶前行,很快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兰府,静得出奇,便是巡夜的家丁,亦是步履轻巧,不敢惊扰谁的好梦,呼啸的北风刮过,一切便都埋没在了风声之中。
一个黑色灵巧的身影,穿梭在兰府的各大院落,此时已近寅时,风静止的时候,甚至能听到小厮们的鼾声。秋连摇头,看来今夜是没有收获了,正欲打道回府,却见凤凰居隐隐约约,有细碎的声音传来,秋连轻巧的跃了几下,寻着声音,来到了凤凰台。
“怎么办事的?又从府外拿来这些不干净的东西作什么?”是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
“嘿嘿。”一个男子讨好的笑声:“林嬷嬷,你前日命小的去寻访名医,又交待了句按之前一样行事,这不小的,又准备了些东西,你看这个,是小的亲戚家小孩刚用过的。”
“拿开拿开,脏死了。这回不一样,谁还要这些东西,况且脂小姐早前已经得过天花了,再用,也不灵了。”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处理了。”
“快去快去。”
秋连小心的扒开凤凰台上的一块细瓦,只看得到一个身着粗布短褐的精壮背影,看不清脸,正欲看个细致,却弄出了声响,底下的人立即灭了引灯,警觉道:“是谁?”
秋连,连忙屏住呼吸,那两人半天没听到动静,才放松戒备,道:“今日个先散了,这几日,你就先别来府内了。”
“是。”
瑾心正在厢房内练字,秋韵在一边的圈椅上闭着眼,打着瞌睡。秋连挑开帘,解下面纱,呼了口气道:“小姐。”
瑾心头也不抬,道:“说。”
“是,奴婢今日个没有发现小姐交待的事,倒是发现了别个有趣的事。”秋连将刚才所见说了一遍,瑾心一听,心中骇然一紧,手一抖,笔下的一撇,便撇歪了。
秋韵也早醒转过来,闻言,亦是心中骇然道:“莫非,前阵子小姐的天花……”
瑾心将上好的毛笔搁置在小巧精致的笔垫上道:“秋连,你做得好,现在先回房歇着。”
“是。”秋连应声退下,瑾心这才对着秋韵道:“冬梅!”
“奴婢也觉得冬梅最是可疑。”秋韵点头。
瑾心抬眼,面无表情,心内千回百转,她刚才怕破坏了冬梅在秋连心中的好印象,是以才先将秋连打发回房,忆起当初,正是冬梅、冬雪和冬天来之后,自己才感染天花,如今秋连又意外听到林嬷嬷这翻话,林嬷嬷是大夫人的跟前红人,看来,幕后黑手,很有可能是大夫人,而她们要对付的,不仅仅是聂氏及刘氏,还有自己!
想到这里,瑾心不禁有芒刺在背、内忧外患的感觉,内忧是这身体的原主随时有爆发的可能,外患则是大夫人高深莫测的计谋,若不是自己拉拢了秋连,恐怕现在还是温水里的青蛙,对外界的危险,一无所知。
见她久久不说话,秋韵唤了声:“小姐?”
“我没事,时候不早了,你且先歇息去。”
“那小姐?”
“先下去吧。”
“是。”
秋韵移走小几,又查看了下暖炉里的炭是否够用,这才退了下去,瑾心靠在金钱莽靠背上,盘算着如何应对这内忧外患,突然想起当初在萧俊成身上闪现的金光,想来他定非池中物,为长远打算,得跟他多套套近乎,穿越千年,可不能莫名其妙的死去。这样想着,心突然就安定下来,翻个身,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秋韵刚给瑾心梳洗完毕,赵嬷嬷便领着孙子过来给瑾心行礼,大头一见瑾心,便红着小脸,低着头,瑾心觉得他甚是好玩,便问赵嬷嬷道:“嬷嬷,大头可受过什么教习?”
“回七小姐,乡下娃,哪里受什么教习,整天只知道抓蛐蛐玩。”赵嬷嬷笑道。那大头见自己的祖母在“仙女”面前如此埋汰自己,一不高兴,抬起小脸,犟道:“祖母,哪有,我明明,明明有学三字经来着。”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明显的底气不足。
瑾心和秋韵都笑了起来,越发觉得大头很是可爱,赵嬷嬷又道:“等大头再大些,还请七小姐开恩,老奴想让他跟着膳房去学些厨艺,俗话说,学得气喘,赖得船钱,这多门手艺,也好谋生不是?”
“好,就依着嬷嬷。”瑾心道。
赵嬷嬷一高兴,又拉着大头行了个礼,这才退了下去,秋韵看着他二人背影道:“这赵嬷嬷,倒没了以前的跋扈嚣张,跟变了个人是的。”
“时下境况不同,想必她心里也明白。”瑾心伸了个懒腰,道:“去五娘房里用早膳去。”
“是,小姐。”
来到西边耳房,冬牙正好出来倒水,一见瑾心便道:“七小姐莫不是和夫人心有灵犀么,才刚夫人提到小姐,小姐这就过来了。”
瑾心痴痴一笑,秋韵心下则又“咯噔”了下,跟着进了耳房。
“五娘,心儿来了。”瑾心大声叫了声,吴氏斜靠在暖炕上,素色衣饰,三千青丝随意散在靠枕上,这个如水般婉约的女子,此刻正弯着一弯翦水双眸,怜爱的凝视着瑾心,忽的,不知见了什么,她紧张蜷缩至炕角,挥舞着手道:“走开,走开,你,你不是我的桃儿,快走开……”
“娘亲”瑾心欲走上前,吴氏抓狂的拿着枕头扔了过来,瑾心歪头躲过,吴氏见状,拿起小几上的茶盏重重的丢了过来,这下瑾心来不及闪躲,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随即便是一阵钻心的刺痛,眼前一黑,摇晃着小小的身子,退后两步,跌坐下来,接着便感觉到一股热热的液体流了下来,耳边传来秋韵惊恐的呼叫声:“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