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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文人雅事(6)

欧阳修一路来到琅琊山下,果然见山势峻峭,树木葱茏,泉流曲涧,水声淙淙;又见琅琊寺依山而立,寺院宽阔,殿宇宏伟,不禁赞叹:真是个好所在也!随即下马登山,直奔琅琊寺院。

这时,早有一个老和尚站在寺庙门口等候他了。和尚见了欧阳修,连忙施礼道:

“太守到此,僧家万幸,快请山堂一坐。”

欧阳修跟随老和尚走进一间禅堂,在一阵寒暄之后,才知道这老和尚名智仙,就是琅琊寺的住持大僧。欧阳修高兴万分,就和智仙和尚开怀叙谈起来。

当谈到当地的一些世事风情时,智仙和尚向欧阳修说:

“世事多曲折,处处皆一般,唯有山水之乐,最能陶人心情。太守这次虽然背负冤屈,来到山州草县,却有这山水做伴,依我看,也算是别有趣味。”

欧阳修听了,不觉一愣,连忙问道:

“大方丈,你怎么知道下官的心思?”

智仙和尚听问,朗声大笑道:

“太守素来正直,天下谁不知晓?想当年,你为了替范大人(范仲淹)打抱不平,写信痛骂朝廷谏官高若纳,真是忠心赤胆,闻者钦佩。以后你那篇有名的《朋党论》,文清理正,更是人人叹服,只有那些真正的朋党奸孽,才望文生畏,不得不想方设法报复你。僧家虽然身居空门,可耳目还是好好的,太守大人,你说对不对?”

智仙说得句句真情,欧阳修听了感慨万千,忍不住挽着智仙的手说:

“知我者,智仙也。”

智仙和尚也欣喜不已,一面和欧阳修继续叙谈,一面招呼禅厨,设宴款待,直到午后傍晚,方才分手。

从此,欧阳修和智仙和尚便成了知心好友。欧阳修更是迷恋于琅琊寺的山水,每当公事闲暇之时,都来登山入寺,饮酒畅谈,有时喝得酩酊大醉。

智仙和尚为了方便欧阳修游览休息,又在中途山道旁盖了一座亭子,供欧阳修路上歇息、饮酒。这就是后来远近闻名的“醉翁亭”。

有了这座亭子后,欧阳修游山的次数更多了,有时索性把公事也带到山上去办,醉翁亭就常常成为他办公的地方。

这天,欧阳修又去游山。智仙和尚听说欧阳修前来,忙着准备酒宴,等候欧阳修游山之后,好再尽兴欢饮。

谁知一直等到太阳偏西,欧阳修还没有来。智仙和尚想:肯定是在醉翁亭喝醉了。便连忙下山,赶到醉翁亭去看看。

智仙来到醉翁亭,老远就听里面一片喧闹之声,显然一场酒宴还未结束。他急步走近亭前,隔窗看去,只见欧阳修经常办公的那张桌子上,笔墨纸砚、文件案卷依然俱在,欧阳修却正在另一张桌子上,和几个老百姓在一块喝酒猜拳。

欧阳修喝得满脸通红,仿佛连那几缕稀疏的胡须都显出了红色。他一定是喝醉了!

智仙由不得一步跨进门去,上前施礼道:

“太守,你喝了多少酒,醉成这个样子?”

又向在座那几个人说:“你们可别……”

智仙的话尚未说完,只听欧阳修哈哈大笑道:

“我哪里醉了!黎民之情能叫我醉,山水之美能叫我醉,酒是不能把我醉倒的。偶有醉时,那不过是因愤恨朝廷昏聩,奸臣当道,借酒消愁,或者自装糊涂罢了。”

随又自饮了一杯,接着又说:

“我曾经自说酒醉年高,朝廷中有人也巴望着我早点老死醉昏,其实,我何曾能满他们的意呢!”

说罢,手拈胡须,闭目沉吟,片刻之后,竟又念出一首诗道:

“四十未为老,醉翁偶题篇,醉中遗万物,岂复记吾年!……”

智仙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嘴里喃喃念道:

“原来醉翁不醉啊!”

正在这时,酒宴桌上忽有一人站起。这人身穿半旧长衫,看样子是个教书先生。他站起来说:

“太守为官正直,性情潇洒,世人少见。今听太守吟诗,鄙人也吟得一首,现念出来向太守和诸位请教。”

随即念道:

“为政风流乐岁丰,每将公事了亭中。泉香鸟语还依旧,太守何人似醉翁!”

念罢,众人皆拍手称好。智仙和尚格外欣喜,连忙说:

“写得好!写得好!你快把它写下来,明天我把它刻在碑上,永志不忘。”

到现在,醉翁亭里还留有这首诗的碑记。

欧阳修在滁州当太守,常到琅琊山游山饮酒。“醉翁亭”建成以后,他每次上山,都要在醉翁亭歇脚,饮上几杯清茶。但见许多黎民百姓,却不饮清茶,只在醉翁亭前的酿泉里,舀上一瓢清净的泉水一饮而尽;或用双手捧上几捧,喝下肚去。

为什么老百姓都只喝泉水,不饮清茶呢?这事引起了欧阳修的注意。

这天,欧阳修又来到醉翁亭,见一个老汉正在喝那泉水,便停下问道:

“老人家,你喝这凉水,不觉得太凉吗?何不到亭中去喝盏热茶?”

那老汉抹了抹嘴角,笑笑答道:

“咱们老百姓哪有工夫和银钱去喝热茶?就喝这泉水又方便,又清凉痛快。”

欧阳修听了,不禁“啊”了一声,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

欧阳修感慨万千,来到醉翁亭里,早已等在亭中的和尚,泡好了热茶,端了上来,说:

“请太守饮茶。”

欧阳修想着那老汉的话,摇摇头说:

“今天不喝茶了。”

转脸拿过一只茶盏,交给侍从,手指酿泉说:

“为我舀上一盏。”

侍从很不解,但却不敢违抗,只好走到酿泉边,舀了满满一盏回来。

欧阳修接过这盏泉水,捋捋胡须,一饮而尽,又品了品,连声说道:

“甘哉!美哉!真是清凉痛快!”又命令侍从:“再来一盏。”

亭中和尚见欧阳修还要喝,连忙劝道:

“太守,泉水性寒,不宜多饮,还是喝热茶吧。”

欧阳修不以为然地笑笑说:“不要紧的,老百姓不是都在那里喝吗?”

说话间,侍从又舀了一盏泉水来。欧阳修又喝完了一盏,方才收起盏子。

从此以后,欧阳修便经常改饮香茶为饮泉水。平时住在城里的衙内,也派侍从人员,专到酿泉,用罐子提回泉水饮用。

一天,他又叫侍从到酿泉去提水。侍从刚出城南门,天色大变,狂风卷起满天乌云,眼看大雨就要到了。

侍从害怕淋雨,就想起近处还有个紫微泉,便抄近道过去,提回了一桶。可欧阳修从里面倒了满满一盏喝了一大口后,觉得水味与往常不一样,便问侍从:

“这是哪里的水?”

侍从心里一惊,但仍装着镇静答道:

“是酿泉水。”

欧阳修又喝了一口,仔细地品了一下,仍觉水味不对,生气地说:

“胡说,这不是酿泉水!”

侍从一看瞒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道:

“太守大人,小人有罪!这是紫微泉的水。”

欧阳修一听“紫微泉”,心里的气倒反消了,连忙问:

“紫微泉在哪?平时有人喝这泉水吗?”

“有,有。”侍从如实答道:“就在南门外不远,附近百姓都吃那儿的水。”

欧阳修走下座位,扶起侍从说:

“起来吧,恕你无罪,明天你带我去看看那紫微泉。”

第二天,太阳刚刚升起,欧阳修便命侍从在前面引路,步行来到紫微泉边,果见山前山后,前来紫微泉汲水的人络绎不绝。欧阳修又把泉水仔细地看了看,水色清澄,竟和酿泉不差分毫。

随后,他向一位汲水的老叟借过水瓢,舀起泉水喝了几口,连声赞叹道:

“甘哉!美哉!”

当天回到府中,欧阳修便研墨铺纸,亲自写了“紫微泉”三个字,命人刻碑,立于泉旁。以后,又在紫微泉旁边建了一座亭子,命名为“丰乐亭”。

欧阳修饮用泉水已成了习惯。每当他饮起水,感到能与附近的百姓一样,一水同味,心里就乐滋滋的。他决定把这种有益的体会也传给各县的属僚们。

一天,他召集滁州所辖的楚阳、建阳、永阳三县的县官、幕僚议事。等各位官员到齐之后,欧阳修就命侍从给他们每人倒上两盏凉水。开始,县官们都不解其意,心里都吃惊地暗暗嘀咕:太守平生有三大嗜好——茶、酒、文章。我们每次来到州厅,都是每人一盏香茶,今日为何一反常规,给了两盏冷水呢?

正在这时,却听欧阳修说:

“今天请诸位前来议事,先请喝盏凉水,每人都品一品,哪是酿泉水,哪是紫微泉水?”说罢,带头端起盏来,一饮而尽。

各县来的官员只好跟着都喝了一盏,但谁也说不出是哪个泉的水。又喝了第二盏,还是品不出。

欧阳修见大家都品不出,便慨然地说道:

“品出品不出不大要紧,要紧的是诸位要明白,酿泉水、紫微泉水,都是黎民百姓常喝的水、爱吃的水,我们做官的要与民同味。一盏泉水,而知其味。今后我们不管是进谏、上奏,还是处理刑事、民事,都要想到老百姓……”

在座的官员们听了以后,心里方才明白,都连连点头说道:

“太守指教得好!”

然后纷纷争着要水再饮。

从此,每次议事,官员们都先饮泉水,这几乎成了一条规矩。直到欧阳修离开后,有的县官还用冷泉水招待地方的下级小官呢!

◎故事感悟

欧阳修能文善画,是个十足的文人,但他又是个做官之人,他温文尔雅的气质在生活中时刻显现,使他在仕途中有坎坷、有收获,丰富的阅历激发出他创作的灵感,因此欧阳修有许多诗文流传于世,给后人留下了丰富的文学作品。

◎史海撷英

欧阳修的文学观点

欧阳修在文学观点上师承韩愈,主张明道致用。他强调道对文的决定作用,以“道”为内容,为本质,以“文”为形式、为工具。尤其重视道统的修养,提出“道胜者,文不难而自至”,“道纯则充于中者实,中充实则发为文者辉光”,“学者当师经”,师经才能用“道”来充实自己。

但是,他又纠正了韩愈的某些偏颇。在对“道”的解释上,他把现实中的“事”看做是“道”的具体内容。他认为:学道而不能至,是因为“弃百事不关于心”。他反对“务高言而鲜事实”。在对待“道”与“文”的关系上,他主张既要重“道”,又要重“文”,认为“文”固然要服从于“道”,但非“有德者必有言”,并且列举了许多例子说明“自诗、书史记所传,其人岂必能言之士哉”。同时还指出:“言以载事,而文以饰言。事信言文,乃能表见于世。”所谓“事信言文”,就是内容要真实,语言要有文采,做到内容和形式的统一。这是欧阳修对创作的基本论点。

◎文苑拾萃

送智蟾上人游天台

(宋)欧阳修

昔年在伊洛,林壑每相从。

对扫竹下榻,坐思湖上峰。

自言伊洛波,每起沧洲忆。

今兹道行游,千里东南国。

都门汴河上,柳色入青烟。

流水向淮浦,归人随越船。

东南方林巘,万壑新流满。

小桂绿应芳,江春行已晚。

蔼蔼赤城阴,依依识古岑。

一去谁复见,石桥云雾深。

王安石巧对对联

◎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王安石

王安石(1021—1086),字介甫,号半山,谥文,封荆国公,世人又称王文荆公。北宋抚州临川人。中国历史上杰出的政治家、文学家、思想家、改革家。北宋时期宰相,新党领袖。欧阳修称赞王安石:“翰林风月三千首,吏部文章二百年。老去自怜心尚在,后来谁与子争先。”有《王临川集》、《临川集拾遗》等存世。

宋代时期的王安石不仅是一位有名的大文学家,且仕途腾达,做官做到宰相。王安石任相期间,实行变法,后虽然失败,但在历史上仍然属于一个有胆有识的大改革家。

王安石才华横溢,文章盖世,相传,王安石在进京考进士时,途经一个十分繁华的集镇,听说一大户人家题联招婿,半年没人能答上来,就忍不住前去观看。

到在这里后,王安石见一家门楼的走马灯上题有一联:

走马灯,灯走马,灯熄马停步。

王安石想了半天,始终没有对出下联,最后只好摇摇头,遗憾地走了。没想到的是,这一年考试的试题竟然是一副对联的上联:

飞虎旗,旗飞虎,旗卷虎藏身。

王安石马上就想到了他途经时看到的走马灯上的一联正好对此联,于是轻松地答上了。

后来,金榜张贴出来,王安石金榜题名,中了进士。

在回家省亲的路上,王安石又到来时看见走马灯题联招婿的集镇,用“飞虎旗,旗飞虎,旗卷虎藏身”为下联去对上“走马灯”联,结果又被招了女婿。

◎故事感悟

一副对联,让王安石双喜临门,可谓太巧不过。实际上,凭王安石的胸中饱学,想考中进士是用不着外界力量帮忙的,这个故事可能只是个传说而已。

◎史海撷英

王安石的青年时代

王安石自幼便喜好读书,做文章也是落笔如飞,初看似乎漫不经心,写完后,读过的人都佩服他文章精彩绝妙。他精读了大量的儒家经典,也阅读了诸子百家,还涉猎《素问》、《本草》等医学书。

庆历二年(1042年)春,22岁的王安石考中进士,名列上等,从此步入仕途,被任命为签书淮南节度判官职,给扬州地方长官韩琦当幕僚。

任职三年后,按宋制可以准许呈献文章请求投考馆阁的职位,这是一般士大夫求得更高官职的途径,但王安石不走这条路,而是继续留在地方任职,于是在庆历七年(1047年)出任鄞县知县。

血气方刚的王安石,一心一意要为当地老百姓做些好事。他看到鄞县地区有丰富的水资源,但由于水利连年失修,不能充分利用,使水白白流入大海,倘若遇到不雨之年,便出现严重旱情,这真是最大的浪费与最大的灾患。所以,王安石在到鄞县的第一年便决定利用冬闲季节动员百姓大兴水利,浚治川渠。他亲自奔波在工地上督促检查。

这件事深得民心,百姓是非常愿意效力,两三年便建造了堤堰,修整陂塘,为当地水利建设作出不少成绩。

◎文苑拾萃

秋夜二首

(宋)王安石

幔逗长风细,窗留半月斜。

浮烟暝绿草,泫露冷黄花。

独曳缘云策,仍寻度水槎。

归时参夜半,邻犬静中哗。

寄黄吉甫

(宋)王安石

学兼文武在吾曹,别后应看虎豹韬。

欲问庙堂谁镇抚,尚传边塞敢惊骚。

旌旗急引飞黄下,烽火遥连太白高。

闻说荆人亦憔悴,家家还愿献春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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