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答周皇后说,如果可以,她宁愿回到之前在家乡的时候,宁愿从来不曾到过京城。周皇后说也许你并不属于紫禁城,把你锁在这茫茫深宫之中,哀家也于心不忍。
程雅言望着手上的风筝感叹说,走来走去,还是走不出这个庭园,人走不远,借想风筝远走高飞,也是不错的寄托,看着风筝飞翔,就好象感觉自己在风筝上随风飘荡,天很蓝很高也很美,天下也很大,自己想飞到哪里就可以飞到哪里。
周皇后便提出她找皇上请旨将程雅言调作她的侍卫,但朱由检不答应。过了些时候,周皇后要想以菲菲的事放程雅言暂时离开皇宫,让她慢慢脱离皇上,也让皇上慢慢淡忘她。皇上不能不给皇后这个面子,何况程雅言是最适合去接菲菲的人选。
程雅言也在周皇后和皇上商量的那一阵,适时表明由自己前去接菲菲的意愿,并说不久是自己父亲的寿辰,自己答应过父亲要回去,皇上这才回答应了,而且他将要准备派孙承宗赶赴辽东对抗建州。
这时候西北蒙古局势比较稳定了下来,东北建州女真虎视眈眈,所以他要调派孙承宗重返辽东战场,任辽东经略,驻守山海关,抗击八旗兵。所以孙承宗照顾不到菲菲了,这下周皇后这个提议倒是很及时的。
之前方正安心里清楚自己喜欢程雅言,他和凌云冲对任青阳一样,正因为喜欢对方,才不想自己自私的占有她,他希望她自己选择。凌云冲留给任青阳多的选择,方正安在不知程雅言心意时让她自己选择是否进宫为妃。
当初程雅言在朱由检最伤悲低落的时候伸出了温暖的手,一个人不论是谁,毕竟那种特殊时段的记忆是美好的难忘的,再有程雅言为他挡了刺客一剑,这种舍命保护更是极为难求,所以注定了他需要程雅言,他是君。现在方正安知道了程雅言的心意,但他不能正面的要求程雅言跟了他,他是臣。
程雅言与方正安的亲近不止于表哥表妹,在那个时代其实表哥表妹亲上亲还是一段佳话,她从始至终都是喜欢方正安的,她充当了一个方正安女人的职责,她深思熟虑,她不会为了和方正安在一起就不顾一切,她要为方正安考虑。
皇上面对朝中重臣,在那种特定的政治氛围下真的能没有一点嫌隙吗?一个君主真的能那么信任一个威望日盛的臣子吗?方正安的理想抱负和作为,需要在朝中能有帮助他的人,需要一个能在皇上身边说得上话的人。
她很清楚,自己其实是最合适的,让自己去做他的后盾。她虽然不愿意为妃,但做侍卫一职却是必要的,至少当下是必须的,何况皇上并没有放她走的意思,她只能就此当下去。
方正安听程雅言说要远走去宁夏关,心里莫名的有些失落,问道:“那……那你什么时候动身?”
程雅言道:“这个我也不晓得,得看皇上的安排吧。”方正安道:“你记得快去快回,少在路上耽搁。”
程雅言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顿了一下,又道:“再过半个月便是父亲的寿辰,我离开的时候答应过要回去的。我向皇上说明了,皇上现下已恩准。在去宁夏关接菲菲来京城之前,过两天我要先回登州一趟,为父亲祝寿。”
方正安点头道:“好,你带我问姑父安好,小侄向他老人家祝寿,祝他康健如意,福乐绵绵。”
程雅言道:“嗯,我会转达到的。”顿了片刻,小声问道:“对了,那幅图……”
上次她到方正安这里来,把那幅张无可交给她的图带来交给了方正安,她也很是关心,现在问询情况如何了。
方正安闻言即刻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跟着警戒地四下里看了看院中,沉声说道:“那个你不要管了,我自会好生处置,办理妥当。”程雅言会意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方正安凌云冲朱由检都一致认为一定要先除掉魏忠贤再对付高寀,他们之前已商定好对策。她也知道朱由检下过严令密旨,先除魏忠贤后除高寀,这个次序一定不能乱。
这幅图是张无可违了皇命盗来的,要是被朱由检知道了必会大发雷霆,而且最近阉党的动向很是频繁,魏忠贤的爪牙四处奔走,东厂监视力度加大,方正安和凌云冲也很少碰面,他想等朱由检成功向魏忠贤发难之后,再向皇上说明这幅图的事,那时候再找机会和凌云冲商讨怎样处置这幅图,他们再一起对付高寀。
方正安看着程雅言,眼神中流露着依依不舍,想把她多看几眼记在脑子里一样。程雅言脸上一红,从腰间取出她的那只箫,低声道:“把你那只箫给我吧。”
方正安先是一怔,随即会心一笑,从腰间拿出箫递给她手中,程雅言也将自己那只箫交给他,四目交投最是深情,最是无尽的留恋。
忽而,微风吹起程雅言的一丝长发,拂在了她的面颊上,但她仍木呆呆的注视着方正安不去管它。方正安见之,走近她身边,伸出手去帮她抚开。
他的手指在她细长温暖的脖颈间流连许久,无意间触摸到她脸上的肌肤,他敏感地收回手去,不经意的躲避。程雅言原以为他会落下一记缠绵的吻,怎知他却就此停滞。
她见他的眼神突然显得异样,继而又似这般庄重克制之态,他的神情变化她都瞧得分明,不由得觉得好笑,忽然她突袭式地朱唇紧紧地贴在了方正安的脸颊上,跟着又迅速弹开,口中说道:“我回去啦。”然后红着脸兴冲冲的跑开了。
方正安一点也没反应过来,怔了一怔,片刻后,脸上浮起一丝不好意思的笑,一脸甜蜜状呆愣在原地,一直目不转睛目送她出了迂回曲折的庭廊。
张无可盗图倒不是因为斩杀高寀报仇心切,而是她猛然有所发现,略微思索之后顺手而盗。曾经她在高寀府上看见这幅图本挂在高寀府中会客大厅的墙壁上。
但是她最近那次去见高寀,也就是高寀在‘一庭芳’一事之后,给她服食解药那次,那解药是东瀛邪蟒的原毒,只是能克制住‘血之亲’的毒,并不能解毒。
当时她又被高寀要求喝下一杯茶,其中就是解药,与她曾经被高寀要求喝下‘血之亲’的毒茶不同,‘血之亲’令人无知无觉,但这次东瀛邪蟒的原毒凭她医者的直觉她察觉到了微乎其微的异味,她断定是东瀛邪蟒的原毒。
再毒毒不过‘血之亲’,而且她身内已有‘血之亲’,就算再喝下东瀛邪蟒的原毒去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高寀还要给她下东瀛邪蟒的原毒,难道是怕‘血之亲’的作用还不够?
她装作不知的样子喝了下去,顷刻她便感到身体里这两种本是同根生的毒有所反应,这一下解开了她的疑惑,原来高寀是以此原毒克制‘血之亲,’她这才知道原来东瀛邪蟒的原毒可以克制‘血之亲’,但她身体里本来有竹林小蛇毒的抗体存在,抵御和克制着‘血之亲’,这下喝下东瀛邪蟒的原毒,反而中了此毒。
不久之后,她就发觉自己有轻微的毒性反应,她开始给自己吃‘醉心引魂丹’来压制东瀛邪蟒的毒。然而‘醉心引魂丹’本身也是含有毒物的一种药,吃多了有折寿之优,重则有性命之忧,但当下她顾不得这许多,她自己是医者,这药是她自己配制的,在给药剂量上她控制得很好,倒不会出什么问题。
给张无可喝解药这件事,高寀向何璧良提到过,免他疑虑。就是这次,张无可发现那幅《溪山行旅图》的仿制品被高寀收了起来,原本在厅堂里挂着的那幅图的位置,这下变换了另一幅不起眼的画。之前那《溪山行旅图》的画颜色尚新,也比这幅更有气派,为何换掉?莫非是用作了别的用途?
这个小小的变化,却让观察入微的张无可倍加留心,思考着解开此画的疑团。便是那天晚上,任青阳潜入高寀府邸见冯素玉的当时,张无可正是在高寀的书房找寻线索,她趁当晚程雅言在朱由检跟前当值侍奉,就偷偷溜出了宫。
凭着她对高府的熟悉,她很方便的潜入了书房,摸索了一通之后,她无意间触碰到楠木柜上的一只花瓶,觉得有些蹊跷,转动之后居然发现有一个暗藏的柜中柜,而内里的这个桌柜是上了锁的。
张无可从腰带里掏出一只细长的针,把针伸到锁孔里,慢慢地捻动,使力气压了压,轻而易举的,锁开了。她打开书房里的机密柜,看见一只长条形的木盒,小心翼翼打开时,看见一个卷轴放在里面,随即拿起来,展开一看,她惊呆了,赫然入目的是那幅被收起来的图,完全地出人意料之外,而且机密柜里没有找到高寀通敌的书信或是其他物件。
她意识到自己拿到了高寀的某个机密,考虑片刻后,她决定盗走这幅图。她先把这图卷好收藏在怀中,然后井井有条地放置好那只木盒,关上柜门,最后上好锁,再让柜子上的花瓶归位。
盗这幅图并不是她的初衷,只是偶然的发现,却是很重大的发现,如果找到高寀通敌的书信之类的物件,那皇上就可以直接治高寀的罪,发现了盗走绝无问题。但这幅图却尚不明确究竟有何玄机。
张无可寻思如果这东西和高寀通敌无关,偷了也就偷了,高寀也不过是丢失了一幅贵重的卷轴画而已,这也就只是一桩寻常的失窃案,高寀不可能大费周章搞得沸沸扬扬的去抓一个小小的盗图之人,终是会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