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犹豫了片刻,刹那间下了决心:“大不了杀了我,我就让他杀了我。就算我爱他,我也要做我要做的事,不会因他而改变,况且他走的的路是错的,我要拉他回到正途,我不想看到将来哥哥和他生死对决。”
想到这里,不自禁的看向何璧良,心道:“璧良,我以自己为筹码,你能明白我对你的这番心意吗?”只觉心下一片茫然,跟着泛起了一股酸楚,忍不住涌出两行清泪。最初她对他的关心爱护只是出于良善之心,她没想到自己终于还是喜欢上他了。
无可沉静了一下心神,咬了咬牙,把心一横,潜运内气,注力指尖,右手倏出,迅捷的点了何璧良的昏睡穴,这下他真个睡得不醒了。
无可拉上被子给他盖好,然后走到桌子边,将那包天茄花花粉洒在杯子里,倒上一点水,摇晃均匀溶解彻底,端着杯子走回床边坐下,左手掌着他的下巴,右手将天茄花溶液缓缓喂进他嘴里。
何璧良不知不觉喝下一包,过得一会儿,药力发作,迷梦般的低声叫道:“无可……无可……”
无可转过身,轻轻走去桌边,将杯子放在原来的位置上,再走回到何璧良面前,坐回床边,见他睡颜安然,兀自闭着双眼,已进入了迷幻状态,听得他喃喃的说道:“无可,我要你,我要你留在我身边,我绝不会让凌云冲那家伙把你拐跑。
我不知道你心里是不是真念着他,我只恨,我没早跟你说我喜欢你,倒让姓凌的那家伙捷足先登。无可,你心里是不是真想着他?我要把他从你心里赶走,一定要让你心里只有我,你只属于我一个人。无可,我的真心日月可鉴,至真至诚。我要把你从宫里救出来,我要你做我的娘子,我要你心甘情愿跟我在一起。无可……”
何璧良迷迷糊糊地说完这番话,又叫着无可的名字,不停的叫着。无可只听得感动不已,越听越想哭,望着他的脸,轻声说道:“璧良,原来你这么这么在乎我心里是不是有别人,没想到我刚才跟你说了那么多次,你还是心有不甘,也许再怎么解释也是无用的,你只看到我快步而行、紧张担心的样子,你便以为他是我心中的最爱,如果你知道凌云冲是我哥哥,你就不会这么忐忑了,我知道你想做我心中的最爱,甚至你希望我心里只有你这一个唯一的爱。
刚才听你说,你一开始并不知道‘血之亲’也有性命之危,你以为只是失忆,我想,当初你知道我中了‘血之亲’,也许那时你是十分欢喜的,因为你不知道这毒有多危险,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忘记过去,从此心里只记得你一个人,而这正是你想要的结果。现在你知道了这毒的秘密,知道我没有失忆,你却担心起我心里是不是有别人。
我告诉你吧,就算有,也只有凌云冲一个,可他是我哥哥,你们在我心里同样重要,你们都是我的最爱,你不是次于他的。我之前是真的不知道你喜欢我,而且我也没想到你竟然会喜欢我这个身份可疑的人,甚至在生死一线的关键时刻果决地放我走,你只顾念着我,你都不顾及自己会不会被高寀责罚。
你只从我的眼神里就感到是我,哪怕我蒙着面也逃不出你的眼睛,你只凭直觉,你就能感知我的存在,我恍然感觉到,我在你心里,我根本逃不出你的心。
我们身份是对立的,我没想过我会喜欢你,可是现在我真的喜欢上你了,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已经是你的娘子了,你不要再想我哥哥在我心里是怎么样的,就算我喜欢他,也只下辈子才有这个机会,这辈子我是你的。”
说着歪倒在何璧良的身上,伏在他的胸口,双手捧着他的脸,轻柔的说道:“璧良,我愿意跟你在一起,我是心甘情愿和你在一起的。你不要担心了,好不好?”她知道何璧良此时未必能听见她说的话,但她还是要说给他听。
无可坐起身子,扭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冬天天亮得比较晚,估计还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她要在天亮之前要赶回宫里去,夜色隐蔽才不容易被人发现,她只但愿这个晚上朱由检没有传召她伺候左右,虽然这么想,可还是有点提心吊胆,如果皇帝真问起自己今夜为何不在宫中,应该怎么应对?
她不怕自己被皇帝处置,只怕连累凌云冲,当此之时,心下一片混乱,思绪无定间只祈求上天保佑皇帝没有传召。但在这个时刻,是个难得的问话机会,她也顾不得再多去思考这未必会发生的事情,只按照此刻的想法行事。
无可望着何璧良,用手摩挲着他的脸庞,轻声唤道:“璧良,醒一醒,我是无可,璧良,我在这儿。”
处于迷幻状态的何璧良,慢慢睁开了眼睛,迷梦中看见无可的身影坐在自己跟前,恍恍惚惚,朦朦胧胧,好似印在水中的倒影一般。
尽管他很想睁大眼睛看清个楚,但他的眼皮却不听使唤,沉重得很,眨了几眨,疲软地又闭上了。
他在迷蒙中听出好象是无可的声音,口中又喃喃的叫道:“无可……无可……”双手下意识地想抬起来抓住无可,可是只动了一动,却抬不起来,他的眼睛半睁半闭,几乎是眯着的。
无可循循善诱的问道:“璧良,尚书府中那幅《溪山行旅图》究竟有什么秘密?高寀是不是在里面藏了通敌的机密?”
一句话问得轻柔缓慢,何璧良字字听进了耳里,迷幻交叠之中问啥答啥,迷迷糊糊的回答道:“秘密……那幅名画不是真迹,只是一件仿制品而已。”
无可问道:“哦,这个知道。为什么那画后来换了位置呢?”
何璧良喃喃的道:“高大人精于装裱,此画他买来已很有一些时日,他亲手装裱以后,悬挂在厅堂,只是摆设而已。”
无可了解这个时候的人是不会说谎的,所以何璧良说的确是实话,她并不质疑,又问道:“那为什么高寀最近要把那幅画收起来藏于书房里呢?”
何璧良迷糊的答道:“里面有幅《江山社稷图》,他想好好保藏起来。”
无可大感奇特,听得出了一丝线索,继续问道:“《溪山行旅图》里有一幅《江山社稷图》?藏在哪里的?”
何璧良喃喃回答道:“是的……被人盗走了。”无可问道:“画的是什么?”
何璧良喃喃答道:“不知道……我没看见过那个图。”无可问道:“那图藏在哪里?《溪山行旅图》里画中有画吗?”
何璧良喃喃回答道:“我不知道……高大人没跟我说过,我也没见到过,他只要我找回那幅图。”
无可见在此画上问不出什么,转口问道:“高寀和孙承宗一向不和,虽然说不上在朝野上公开对立,却也是两派立场不同的势力,但是为什么这次皇帝预备将孙承宗从宁夏关调任辽东,高寀却上书表明支持呢?”
何璧良轻微的摇摇头,喃喃说道:“高大人没有支持孙承宗,其实是推波助澜,跟辽东巡抚王在晋联在一路。”
无可听出些端倪,又问道:“王在晋惟恐搞不垮孙承宗,高寀在这个时候为什么会帮孙承宗说话呢?”
当此时间,朝廷形势内外皆有所闻,朱由检将要准备派孙承宗赶赴辽东对抗建州,这时候西北蒙古局势比较稳定了下来,东北建州虎视眈眈,所以他要调派孙承宗重返辽东战场,再任辽东经略,驻守山海关,统管抗金事宜。
朝中有不少大臣极力主张启用孙承宗。但不巧的是,早年在山海关,辽东巡抚王在晋在遏制后金的战略问题上被孙承宗痛骂,这时正好趁机作梗。他不但亲自上书皇帝陈词利害,还指使亲信言官以各种理由和罪名弹劾孙承宗,甚至言辞凿凿的举证说明他如何居心叵测。
主要理由是孙承宗当年在辽东战场上柳河小败的老帐,其中最严重的是,指责孙承宗在天启年间意欲率兵入京,说他这是挟兵震主、居心叵测。事实上当时孙承宗本是进京面见天启皇帝,欲揭发魏忠贤的罪恶,但他洞悉了魏忠贤的诡计,在行至北京半路后毅然返程。
这些虽是无中生有的栽污,似是而非夸大其词,却也看着有理,不易批驳。朱由检不偏不倚不愠不火不急不躁,态度不明朗,没有过激回批王在晋及其下属,也没有责怪孙承宗,派他去辽东的打算仍然没改变。
高寀在这个时候不联合王在晋对付孙承宗,也不附和这些反对孙承宗的说辞,反而上书表示支持皇帝想调任他的做法,倒真是令人觉得奇怪。
何璧良喃喃的回答道:“高大人就是想让孙承宗离开宁夏关,刚好这时候皇帝想调走他,正在是绝佳的时机。”无可道:“为什么高寀想让孙承宗从宁夏调走?”
何璧良喃喃答道:“孙承宗是三朝元老两代帝师,一生统兵战功无数,高大人知道皇帝敬重于他,不得不有所忌惮。高大人这么做法一是不想让皇帝怀疑他勾结建州,二来他是另有部署计划。”
无可一听有新发现,追问道:“是什么计划?”何璧良喃喃的道:“引八旗兵入宁夏关,从宁夏关攻入关内,进攻中原。”无可不由惊愕,继续问道:“高寀究竟是如何部署的?”
何璧良喃喃回答道:“断了运送去宁夏关的粮草,引起兵变,战地益虚,便即攻破。”最近无可在宫中也听闻朱由检要调拨兵粮运送去宁夏的消息,听得何璧良透露这个计划,暗暗吃了一惊,这恐怕是高寀想出来的毒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