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显纯呵呵一笑,道:“来,喝酒。”说着就准备往酒杯里倒酒。黄坤连连道:“我来,我来。”两人落座于桌边,黄坤捧起小坛子,倒满两个小酒杯。
许显纯端起来,说道:“一家人不用客气,干了。”黄坤喝了一口,笑道:“老大,咱们都是东厂的人,都是好兄弟,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许显纯道:“没什么事。要有事,也是我自己的事。”黄坤道:“嗨,你自己的事,不就是咱们东厂的事,也是你我自己的事吗。”许显纯道:“哼,你这个话要是别人听了,那就是个笑话了。”
黄坤道:“哪个别人啊?”忽然脸色一变,道:“你说的是不是那个小凌?嘿,那个小子看起来挺有意思,可是实际上他是不好斗啊,他在督公面前就给我来了一个暗亏,可是他现在正走鸿运哪。”
许显纯轻微摇头,道:“咱们要挡,挡不了。”黄坤道:“挡不了,可以拦一拦,要让他知道,除了督公之外,还有咱们三个挡头在。”
许显纯嘿嘿一笑,道:“老四啊,咱们自家人说话言简意到。”
黄坤道:“咱们今天坐到这个位子可不容易,他要是想上来,他也得拿出点真本事来。”
许显纯道:“对,说的对。咱们就走着瞧吧。”黄坤附和道:“对,走着瞧。”两人笑哈哈的饮酒。
许显纯刚从黄坤那里出来,就有东厂厂卫通知他,魏忠贤叫他去一趟,许显纯连忙赶去,魏忠贤招呼他坐下,说了说他了解的凌云冲的个性,又评点了许显纯的性子,魏忠贤道:“性相近则亲,不近则背,难怪你最近跟小凌闹别扭,我说你们俩好好的该坐下来好好的聊一聊,给对方多点机会了解了解,小凌事儿很忙。”
许显纯谨慎的回道:“显纯本当亲自去拜访,共谋细事的。”
魏忠贤一听,皱起了眉,不满意的道:“这话说得多酸啊显纯,怎么让人听得这么不舒服呢?”
许显纯一本正经的说道:“显纯在督公面前从来不隐瞒半点心事和半点事情。”
魏忠贤哈哈一笑,道:“这倒成了你到我这儿来说三道四的高贵理由了。”
许显纯道:“显纯宁可在督公面前说错一句话,也绝不在督公的背后做错一件事。”
魏忠贤拿过茶杯,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问道:“那好啊,那你要我听你说什么呢?”
许显纯道:“我总觉得小凌的出身可疑,总想把他彻底的搜一遍,欲请督公批准。”
魏忠贤略微沉吟,默默想了一想,过了一会儿,点头道:“行,只要你别碍着我交予他的任务,你想干的话就尽量去干,反正我也很久没看到过你动人了,我倒是想看看你的功夫退步了没有。”
许显纯得此首肯,立马笑道:“督公请放心,我…一定不会使您失望的。”
这时候,门外传来黄坤的急叫声:“督公……督公……督公,黄坤有急报传来。”
魏忠贤叫道:“进来。”黄坤推开门,小跑进来,一马跪下,惊慌的道:“禀督公,皇上……皇上他出事了。”
魏忠贤听了悚然大惊,顿时脸色陡变,连声催促道:“说,说,说。”
黄坤禀报道:“一炷香前,皇上和奉圣夫人泛舟正心湖,突然不慎跌倒在湖里,刚刚被士兵们救上来,现在太医们正在救治皇上。”魏忠贤吓得脸色发白,一时惊魂不定,连声道:“进宫,进宫。”说着疾步而出,直朝皇宫里赶去。
紫禁城皇宫内,天启皇帝寝宫。魏忠贤扑爬在御床边嚎啕大哭,连声叫道:“皇上……皇上……奴才无能,没有好好照料圣驾龙体,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坐在御床床头的皇后张嫣面色淡定,看到魏忠贤假惺惺的装腔作势,心头早就有气,责问道:“皇上还在,你哭成这个样子,是什么原因?”
魏忠贤低着头,眼珠子一转,行礼道:“奴才叩见娘娘。奴才刚才因为见皇上龙体抱恙,一时心急,忍不住……娘娘恕罪。”
张嫣冷冷的道:“这样看来,你倒也是忠心一片了。”魏忠贤道:“娘娘,忠贤此心忠于皇上,可昭日月。”
张嫣不理睬他,瞟了一眼侍立一旁的奉圣夫人,话外有意的道:“你们通通都是忠心耿耿,死而后已的大好人,大忠臣是吗?”
奉圣夫人听出了张嫣话里的讥讽反话,面色登时不悦,也不回话,把头转向一边。
魏忠贤却眉头紧锁,一脸惶惑,只一个劲儿的在想皇帝怎么出的事。
张嫣又道:“可如今皇上躺在床塌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是谁让皇上在湖上遇溺,又是谁在皇上的床塌前呼天喊地的吵吵闹闹哭哭啼啼。我倒想你们这一帮忠臣义士好好的给哀家一个答复。”
奉圣夫人看了魏忠贤一眼,道:“皇上得了重病,我只知道好好照料皇上,让皇上早日龙体康复,总比兴师问罪重要吧。”
张嫣面色一沉,质问道:“夫人这话就是冲着哀家来说?”
奉圣夫人满不在乎,正欲接话,魏忠贤看了她一眼,对张嫣道:“没……没有,娘娘请息怒,奉圣夫人绝对没这意思,她就是担心皇上龙体,这个实在死下子出言不逊,绝对没有冒犯娘娘的心意。娘娘息怒,息怒。奴才看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夫人就请先回吧,也好让娘娘早点歇着。”
奉圣夫人“哎呀”一声反对,走向御床边,道:“皇上还没醒呢,我不能走。”
魏忠贤跟上去,道:“夫人,请回吧。”使了一个眼色,奉圣夫人才准备离开,边走边对张嫣道:“客氏告退。”
张嫣不屑理睬地撇开脸,四十五度角看向天上。魏忠贤向张嫣躬身道:“奴才告退。”
张嫣仍然不予理睬。魏忠贤走出两步又转回来,道:“娘娘,待会儿皇上如果有任何状况,请立刻吩咐奴才。”
张嫣道:“知道了。”魏忠贤道:“谢娘娘。”随即离开。
张嫣憎恶的瞪着他的背影消失,之后走过去,坐到床塌边上,伤感的看着晕迷的天启皇帝,轻声道:“皇上,可要坚持住啊。”
奉圣夫人回到家中,魏忠贤跟着进去,挥手遣开了下人。一跨进门口,奉圣夫人就甩着衣袖,骂骂咧咧的道:“好一个姓张的女人,她竟敢……竟敢如此冲着我这样说话,我要不是因为皇上躺在病床上醒不过来,我倒是要让她看看我的厉害。”
魏忠贤倒了杯茶端过来,劝道:“别动气,喝杯茶。”
奉圣夫人一把推开,叉腰责问道:“你也让我大开眼界了,啊?你一个堂堂的东厂督公,名动天下,你也甘心让那个女的冷嘲热讽,半点气也不敢出。你难道真的害怕皇后娘娘把你这玩意儿砍下来吗?”说着伸一只手推了一下魏忠贤的脑袋。
魏忠贤放下茶杯,道:“我怕什么呀。你就不要那么动气,好不好?你要想动气,你就先动动脑子,你要不动脑子的话,咱们索性就动刀枪了。”奉圣夫人道:“动刀枪?跟谁动刀枪?谁敢把你魏公公怎么样?”
魏忠贤道:“他们,就是他们哪,他们连我魏忠贤脑袋顶上的皇帝老子都敢动,那就表示他们跟我摆明了划道儿。”
奉圣夫人道:“你是说皇上遇溺是给人设计陷害是吧?我告诉你,那时候我就在他身边,那是一场意外,刮来了一阵怪风,那小船被吹得晃悠晃悠的,皇帝就掉下水了,事情就这么简单,没你想得那么严重。”
魏忠贤疑心事情有些不对,但是奉圣夫人却不以为然,认为宫里宫外都有他们把持,不会出问题。
魏忠贤皱眉道:“不是……不是,你就只看到事情的一个过程,你没有看到事情整个来龙去脉。”
奉圣夫人不满的道:“你是想趁这个意外大做文章,节外生枝,好去打击你的对头吧?我说你别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搞些阴谋诡计的,好不好?”
魏忠贤斥道:“搞什么阴谋诡计的,你别再给我那边胡说八道了。好,你再胡说八道,你看你明天你的脑袋不掉下来的话,我魏忠贤从明天开始跟你一道姓。”奉圣夫人冷哼一声,叉腰而立,一副不屑的派头。
魏忠贤一看顿时来气了,道:“你是不是该把你的眼睛好好睁开看看咱们周围,现在吹的是什么一股的歪风。你要想跟我不同一阵线,那可以,你起码你不要跟我说一套做一套。你什么事你听听我的,听我的话去做,按照我的意旨去执行,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不然你就另起炉灶,你到那个时候你看看,你看看我魏忠贤会不会伸出一个小指拇来扶你一把,来度你过关,来帮你过河,你看看。”口气颇是气愤,说完“哎哟”一声,重重叹了一口气,换了嘴脸说道:“算了,算了,没事,没事,歇着,歇着,累了一天了,歇着。”
奉圣夫人坐到床边,魏忠贤又道:“说实在的,皇上出事,咱们俩心里都不舒服是不是。”
奉圣夫人一语不发,一副好似欲哭的样子,魏忠贤烦闷的道:“哎呀,歇着,走了。”说着起身离开,回到东厂里。
天启皇帝游湖溺水的消息很快在宫里传开,东厂和锦衣卫也已收到消息。皇帝一病不起,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魏忠贤心神不安,迅速召集凌云冲和三大挡头到他的东厂书房开会。魏忠贤端坐于太师椅上,一筹莫展的道:“皇上的事我是真的很担心。你们说说看,如果皇上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咱们怎么办?”
黄坤上前一步,躬身道:“皇上洪福齐天,一定不会有事的。督公大可放心。”魏忠贤忽的站起,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黄坤面前,指着黄坤喝道:“你再说句话,小心我把你舌头割下来。”黄坤吓得立马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