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舌之争,夏长生不屑为之,每个人说的话都听到耳里,进到心里,那我们将每天活在他人的妄言之中。
“这位怎么称呼?来此所谓何事?”长生端坐在主坐上开口。
那婆子自行坐下,如在自家,却并不回答长生的问题,而是喝着小圆上茶。
小圆看向长生,长生点点头,小圆就气呼呼地出去了。
虽是不屑口舌之争,却也没有自找不快的爱好。既然来人不想平心静气的交谈,长生也不再言语。直到小圆端了茶上来,长生都没有再说话。
郭婆子抬头看向主位,只见长生端茶慢饮,没有开口的意思。暗恼自己刚才端架子端的太过,此时不好下台。只是这次来确实是夫人吩咐,郭婆子只好闷气地主动开口,说出目的。
“我家小姐,或是说你未来的母亲,后天就进府了,我们家夫人吩咐我们提前来准备一番。我是我家小姐的奶娘,名字是郭荣,大家都叫我声郭妈妈。”
长生惊讶,父亲要娶妻?这也没听父亲提起啊,再说家里一点没有动静,后天就要进府是怎么赶也是来不及的。
“父亲并未提起此事,家中也没有什么要娶亲的准备,不知这位郭妈妈是不是走错门了。”
走错了是不可能的,毕竟那婆子一上来就叫了长生——夏少爷,也知道自己的母亲早亡,长生如此问是想知道她们确定是娶妻不是纳妾?虽是不了解古代婚嫁流程,但是也没有直接抬进门的正妻,哪怕是个填房。
郭婆子一口气堵在心里,脸色涨的通红,这夏家老爷竟然没向家人说起此事,这是要把小姐放到什么地位,小姐过门后可怎么过日子啊。如果有那个可能,郭婆子真想退了这门亲事,转头就走,却是不能。她们小姐——不能不嫁。
“夏少爷哪里的话,真是会开玩笑。你年龄小,你父亲不告诉你也是有理,毕竟是死了母亲的,父亲不重视也是正常,不过我们小姐进门后,夏少爷要是孝顺,我们小姐也是不会亏待你的。”郭婆子狠狠强调了一下死了母亲,让江南和小圆牙痒痒,恨不得提拳上阵,却被长生狠狠瞪了一眼,只好杵在那里生闷气。
“那多谢了。我还是真不得父亲重视,并不知道此事,郭妈妈和您带来的人就在此等候吧,等父亲回来跟您说话。”长生说完利索起身,不等郭婆子反应过来就快步出门了。
抱起藤椅上睡的慵懒的猫儿,长生重新躺到藤椅上,头顶是梧桐树茂盛庞大的枝叶,微风吹来,阳光斑驳晃动。
“少爷,那个婆子真是气人,您就应该狠狠教训她一顿,再叫人赶出门去。”小圆气的够呛。
“江南你说呢?”长生不回答小圆的话,却是拿这个问题问了江南。
江南看向长生,咽下想要脱口而出的气话,转身晃了两圈才开口,“没必要与一个不相干的人浪费口舌,只是这夏伯父娶妻,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长生点头,算是这一顿折腾没白挨,突然间脑子里就想到了那天和父亲去拜访师友,在帘子后面的女人,依稀还记得那短暂的一瞥,那女子十七八岁的年纪,脸若圆月,眉眼弯弯,虽是不算极美,却是天生笑脸,看着讨喜。
“父亲回来再说吧。”许是父亲再婚,担心孩子接受不了所以没提?夏长生想到这里后摇头失笑,怎么会呢?这里又不是二十一世纪,父母离婚再婚还要考虑孩子的想法?
“少爷,你都不生气吗?”小圆现在还气得不轻。
“这世上最宽广的是人的胸怀,广于陆地天空。你家少爷虽然没有那么广阔的心胸,却还能容得几句歹话。冲动不可要,事临头三思为妙,怒上心忍让最高。”
“说的好,哈哈哈——”
夏长生没想到夏正醇会来。马上从藤椅上起身,猫儿叫了一声跳下地转身不见了。
长生和江南、小圆一起向夏父行了礼。
夏正醇上前摸了摸长生的头,心中油然生出骄傲之情。这个才貌俱佳的孩子是他的儿子,唯一的儿子。而他却不是一个好父亲,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做一个父亲!
“父亲昨夜未归,可是衙门里有什么难事?”长生抬头问道,眼前这个高大的男子是他的父亲,给了他这个身体的前身没有享受的父爱,虽不是那么浓烈,却是悄然无息,丝丝透出,如潺潺流水。长生越是渴望这种父爱,越是恐慌,想要靠近,却又想要逃离。因为失望、背叛、愤怒都是他不想要承受的。因为想要,所以不想失去。
“清尘道长门下的一个道士,看中了你们书院旁的一块地,想要书院让出半壁,修建道院。”夏正醇说出这件事后心头的沉重好似减轻一些,之后又有些恨恼自己为何和孩子说这些,自己果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遂转了话题。
“长生,后天父亲将娶林小姐进门。”夏正醇不知道怎么和孩子说这件事,原本是什么都不想说的,但是长生已经知道了,他觉得应该适当地解释一下。
“你的母亲只有一人,从始到终。”
夏长生忍不住抱住的他的父亲,这让夏正醇意外,这个时代,父母子女之间,一般作为父亲,为了维护父亲的尊严,是很少如此亲近孩子的。不过这种感觉很好。
我们不是生来就会爱人,我们也在伤害中摸索,请等我爱你!
父子两个都避开了娶妻这个话题,长生也不再关心什么都没准备怎么迎娶。父子两个连带江南都去了书房,长生又缠着父亲讲了书院的事,女孩总是比男孩能磨人的,夏正醇不自觉就开了口。
原本事情也没有多复杂,就如父亲之前所讲。复杂在两方背景之上。
书院的院长是退下来的礼部侍郎,在家乡开了书院,原来的小书院都合并在这里了,这也成了这个不大的县城里唯一的书院,还享有盛名,周边小县甚至更远的学子都慕名前来。按理说不可能让出书院的土地。麻烦就在于那将要修建的道观。
这个朝代的皇帝尊崇道法,喜好丹药,明了说就是很多皇帝都追求的长生不老。因此在这里道士虽不在朝堂,却是地位崇高,之前还有官员因为得罪了道士而获罪。这让夏正醇这个小县令进退两难,两方都是他得罪不得的人。虽然他站在书院一方,却不得不做那隔岸观火之人。
晚饭过后,夏长生才发现江南似乎整个下午都病恹恹的。晚饭也没吃太多,饭后就回了屋子。青春期的孩子总是难懂的,就算我们都从那个时期走过,也很难明了。
长生将要安寝的时候,江南却来敲门。本不想开门直接将人哄回去,却因为江南闷闷的一句话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