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双手撑起快塌到桌面的下巴,我的眼皮就这么张开闭合的循环着。每间办公室都有一个扰人美梦的讨厌鬼,就像每个故事里都有一个胖子和一个瘦子。这则网络真理在我们办公室也是适用的。
“老大,里面的感觉怎么样?”汪明言这小子用纸包着两根油腻腻的油条,出现在我身旁,眼睛里闪动着炽热的八卦光芒。
我无精打采地瞟了这个讨厌鬼一眼,把脸转到靠近窗户的一面:“别吵我,正困着呢。”
“老大,你又在上班时间睡觉。赵明诚这老小子可是一直瞅着你呢,你可别被他逮到机会向主任打小报告。”这小子改用“威逼利诱”的招数。
“人家没你这么无聊。”可惜,我对这种勾心斗角完全免疫。
汪明言沉默了片刻,又小声地在我身后说:“老大,主任来了。”
这种从小听滥了的“狼来了”的故事,我根本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骗人的。
“现在就是全院领导都来了,我也要睡觉。”对于汪明言这种纠缠不清的家伙,拆穿谎言不需要客气,只需要往最狠的方向说。
“你很困吗?”
我愣了愣,这个声音比汪明言的公鸭嗓子明显浑厚许多,在将这个声音与一张儒雅的脸孔对应上的那一瞬,我猛地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主任,早。”我笑得很是尴尬,斜眼瞥到汪明言这臭小子正偷偷地咧嘴。
我一直很羡慕一类人,叫“自由工作者”,他们可以随时随地工作,随时随地睡觉,随时随地吃饭,总之很自由。之所以羡慕自由,是因为我的工作很不自由,固定的工作场所,朝九晚五的上下班,最可恨的是每次梦到苍老师笑颜如花,床头手机的闹铃功能都会很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我又被主任叫到了办公室,而且是单独相处。其实,我并不害怕主任,我只是比较不喜欢这种办公室单独说话的氛围,所以我的头总是低着地。
“策划案的细化执行方案你今天要做出来,删选报名人员的工作也要在今天完成。”主任的开场白总是这么敬业,我低着头点着头,瞌睡倒是没有了,无聊感很足。
“20万的活动奖金我申请下来了,你在明天下午之前做一份活动预估费用表给我,要详细一些,尽量准确。”主任安排完了今天的任务,又开始安排我明天的工作。
我正点头,主任语气一顿,突然问:“高飞,你是不是不喜欢目前这份工作?”
我愕然地抬起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和对答去回答主任的问题和他那一脸严肃的表情。
“呃,没有吧,其实还好。”我说得有点心虚。
“呵呵,昨天吃苦了吧。”主任的脸色忽而转向慈祥的一面,在我还没有回过神之前,主任又抛出了一个天大的馅饼:“我给你放一天假怎么样?”
我忙不迭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主任看着我逗趣的反应,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拎着几袋塑料包装的成品菜和两盒饭,我跨进门的第一瞬间,冲着二楼喊:“臭小子,我回来啦。”
我确定我喊得很大声,可是二楼没有丁点反应。我把饭菜和背包放在桌上,兴冲冲地窜上二楼,走到门前,“咚咚咚”地敲门。
我敲了一两分钟,门始终没有打开,这时我才在门把旁看到一个便贴:外出,若你回来我不在,不要担心……小林。
自从有了“二十七条”,我和小林生物钟不吻合而导致的沟通欠缺都是通过门贴解决的。他有事对我说而我不在家,他会贴一张便贴在自己门外等我去看。我有事和他说而他在睡觉,我也会贴一张便贴在他门外等他醒来看。我们两个似乎都没有在客厅正卧房门上贴便贴的习惯。
回到一楼客厅,看着桌面上颇为丰富的那些菜肴,我顿时变得没有什么胃口。本来想给这小子一个惊喜,给他一个和我共进午餐的机会,所以才会买回这么多的成品菜。可是现在,即使是白天,室内的光线很充足,我也会觉得这间屋子很阴暗。
所谓的“自由支配工作与休息的时间”,演变成“我对着电脑玩了很久的游戏,也没有和床沾个一分钟边”的格局。据说人类天性懒惰,就像我,没有那间压抑的办公室压迫着我,桌上堆得高高的报名表我连看一眼都懒得费那个劲。我承认,从我玩第一局游戏开始,就在为自己的懒惰寻找各种各样的理由。玩到第三局游戏的时候,我干脆放弃了为自己找理由的行为,坦然接受自己懒的事实。
玩了两三个小时游戏,人就会觉得腻味,现在不像大学时代了,那时候玩一天游戏都还能激情万丈地熬夜奋战,现在两三个小时就会让我觉得没劲。
关掉了游戏,我在网上闲逛,却发觉看什么都是无趣的。现代导演拍的那些电影除了露肉还是露肉,一点内涵都没有,就算不花钱请我看,我都会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找个限制级别的片子看看吧,又提不起那个精神,经典的早就看过了,重复地看只会丧失审美的新奇感。打开文档,继续写小说,结果写出来的文字全是负面情绪,烦躁地只好将满满一页全部删空。
换个方式改善一下心情?我起身走出房门,希望借助阳光的照射,陶冶一下心境。可是一出门,就看到防盗门掉落的锁把和塌陷的一个大破洞,心境是没有了,心惊还是有的。
我皱着眉头走回房里,从百度上找到一家号称“全城最优惠”的修门商家拨通了电话。网络时代是很方便的,修门、修马桶、修电器、修什么都只需要“百度”一下。
“1700?你怎么不去抢啊?”修门师傅是一个30岁上下的男人,戴着一顶井下作业的帽子,一身深蓝色的布料装,肩膀挎着一只灰色的工具包。我听了这位师傅检查完防盗门损坏程度给出的报价后,大声吼道。
“你家这个门的锁芯坏了,门板坏了,门把也脱落了,从上到下都坏了十之八九了。换掉这些我才给你1700的报价,我保证,你全城再也找不出第二家这么实惠的价格。”修门师傅抖着肩膀,歪着嘴巴,颇有信心地说道。
“修一扇门1700太贵了,有没有其他性价比高一些的选择?”其实,我对“修一扇损坏程度达到百分之五十以上的门需要花多少钱”根本没有一个确切的概念,刚刚我的反应那么激烈只是因为1700大洋对我而言是一笔不菲的花销。此刻,被修门师傅一番颇有道理的话一说,我的气势像落潮的海浪退回了海岸线以下的位置。
“有啊,我们也提供换整门的服务,性价比比你换这些零零碎碎的部件强多了。”修门师傅很专业地提出了另一套性价比更高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