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老匹夫!给老子滚,若是再乱说,军法处置!”
“是是是是!”
军医被吓得连连后退数步,赶忙的走了!
李忠狠狠的啐了一口,徘徊许久,终于还是走到主帅大帐外。
犹豫了一下,小心的掀开大帐,正看见仪夏轻轻的吹凉药,喂到水裔城嘴边:“十哥,喝药了。”
李忠咬了咬手背,抹了一把汗脸上的水珠子,粗声粗气的叫了一声:“将军,小姐。”
水裔城还未恢复,这半月,人憔悴了许多,眼窝深深的凹了下去,却无妨那双眸子,依旧泛着深沉让人信服的光泽。
“李忠,何事?”
李忠“哗啦”掀开帐篷进来,眉头一皱,拱了拱手,粗嗓子压低了些:“将军,眼看着雨季已至,我军中新军纷纷得病,今日……军医来禀,有人……有人得了瘟疫……”
此言一出,帐中几乎同时死寂了下来。
仪夏张了张口,看向水裔城。
但见水裔城面色微微变得有些暗。
他本就生的棱角分明,素来不大喜欢表露自己的情绪,此刻竟能叫人看出来,那边是……很严重了吗?
仪夏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手中的匙轻磕到碗沿,发出细微的“叮”一声。
水裔城的目光转向仪夏,微微一笑,沉声向着李忠道:“把徐文他们叫来。”
“是!”
许是水裔城的冷静让李忠觉得安心了几分,这才忙忙出去了!
大帐的白色的毡门,摇晃着,就有星星点点的雨飘进来,凉意也随之携了几点。
仪夏莞尔一笑,递上碗:“十哥,先喝药,都快凉了。”
水裔城却伸出那久握刀戟,粗糙的手心握住仪夏的手:“冥儿。”
“嗯?”
她侧首,认真的看着他,询问的挑了挑眉儿。
男子的目光随之变得柔和了几分,低声儿道:“莫担心。”
顿了顿,又道:“我答应二哥,允诺你的。”
仪夏只觉心中敲过重重的一锤,画着浓妆的小脸上却是最灿烂的笑容。
自上次后,她再没素颜见人,每日都是精心画着妆容,美丽明艳。
“十哥多虑了,我手下李玟,精通各种药理,虽然素来喜欢研制毒药,但未必不会救人。十哥大可放心!”
“真的吗?”
水裔城便舒心一笑,伸手接过药,一饮而尽:“十一手下的人,果然非常人!”
仪夏喜笑颜开,接过空碗,替水裔城小心的掖好被角。
“那么十哥,我先出去,这就去找李玟,你放心,可好?”
“好。”
他亦笑着,温和的看着她欢快的跑出大帐……
徐文、潘肃等掀开大帐进来。
顿了顿,徐文勉强开口:“将军,小姐真的可以吗?瘟疫,尤其是疙疽病……至今,何曾有人可治?”
“我知道。”
“那将军!”
水裔城淡淡的,伸手制止徐文的话头:“情况如何?”
“回将军的话,三万新军,有将近四千人感染瘟疫,死亡人……”
潘肃咬了咬牙,避开水裔城的目光:“六百三十人……”
水裔城许久未语,半晌,目光转向徐文,沉沉如渊,看不出情绪:“为什么,不早说?”
七八个人一齐跪了下来:“将军,您身体重伤如此,是我们拦阻徐军师告诉将军的,我等甘愿受罚!”
“胡闹!”
从来处变不惊的水裔大将军,忽然厉声呵出!
众将只是单膝跪地,抱着拳低着头!
“潘肃,立刻将死去的士兵深埋,所用过的物什,一应全部烧掉!李忠,立刻将得病的人,独封闭起来,任何人不得接近!此事不得张扬,违者斩!”
“是!”
二将立刻领命而去!
“黄息,传我命令,水裔军加强守卫,此时卫夫西羌虎视眈眈,不得给之可乘之机!”
“是!”
黄息立刻转身出去。
徐文还跪在那里,稀疏的胡子抖了抖,乖乖跪着。
“徐文,你隐瞒此等大事,枉为军师,自己去领二十军棍!”
“是,将军!”
徐文转身出去,方掀开大帐,却听身后的主帅低沉的声音:“看紧十一,休得让她……”
“将军,或许小姐真的有办法呢?”
“你难道也异想天开?疙疽病,至今无人可以解救……你只管看好她,护之周全!”
“属下遵命……”
“立刻飞鸽传书给李玟,让他速速赶来归宁!”
仪夏笔走龙蛇般,迅速写下数字,卷入竹筒,递给芸萧!
见夫人一脸严肃,女子不敢怠慢!
“夫人为何要招来李玟?月亭距离此处甚远,马不停蹄的赶来,少说也有半月的路程,而且李玟盯着正阳将军,若是此刻找他过来,月亭那边怎么办?”
“月亭那边还有芸浅,况且李玟的毒未解,正阳不敢轻举妄动,我已经让叶登、东方舍过去那边!半月虽长,但是总比无人的好!瘟疫肆掠,军中根本无人可治!我只能寄希望于李玟了!”
“什么瘟疫如此严重,听军医说,已经死了好多人,今儿李忠已经不许我们去那边!”
“是鼠疫!”
“鼠疫?”
“就是你们口中的疙疽病!”
仪夏说着,伸手要将那鸟儿放飞!“夫人!”
芸萧却按住了仪夏的手。
“芸萧,这是何意?”
女子挑眉。
芸萧抿了抿唇,声音顿了顿:“夫人,疙疽病,至今,还无人能治……”
无人能治……
女子的脸色霎间白了几分,扣在鸽子上的指不禁一下子紧了,惨白着指节,那鸽子吃痛,惨叫几声拼命挣扎着扑扇翅膀!
似惊醒了仪夏,女子撒手,鸽子迅速射上天际,飞快的消失了……
“我不信!”
甩开芸萧的手,仪夏转身拂袖而去!
暮色四合,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主帐内,刚刚掌灯。
仪夏皱着眉头,孙旭为之撑着雨伞,远远的看着水裔城的大帐。
只待天色漆黑,军医们才从大帐内出来,议论纷纷的,皆是面色不详。
“军医,情况如何?”
“小姐!”
军医们又纷纷行礼,直起身,为首一个叹息道:“这疙疽病,果然不是好招惹的!我等翻阅古今遗留下的医书,也只是有记载如何预防之法,没有完全的克制之法!”
“这疙疽病,从永氏十三氏有过一次,造成无数人死亡之后,就销声匿迹,至今也是第二次重现啊!怎么偏偏就这么巧啊!”
另一个军医摊着手心:“那几日,军中忽然多了许多的老鼠,大家也没在意,只以为是因为雨季,老鼠搬家!谁知……真是雪上加霜啊!”
“哎,这瘟疫来的汹涌,只怕将军也瞒不了多久了,是不是真的天要亡紫湘啊?”
“就怕西羌卫夫闻讯--”
“住口!”
女子清冷的声音,透着不可质疑的威严,一声娇喝,惊得军医们纷纷抬头望着这个看似娇弱的女子,瞠目结舌的。
“听好,我就是在威胁你们!若是今日的话,有一个字传出去,祸乱了军心……”
仪夏睥睨着在场数人,一字一句,森冷森冷的:“我便叫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信,大可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