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浅得了这个中肯,很是受鼓励,继续夸张道:“何况那冷庄的庄主聪明的不是人!你能怪薛家的人吗?对吧李玟?”
李玟忙不迭点头:“就是就是,那冷庄庄主不是人!”
仪夏狐疑的望着二人:“真的?”
“真的!”
二人异口同声,模样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仪夏摸了摸下巴,皱眉思索一番,檀木小扇一敲桌子:“老娘就不信了!备马,回倾下庄!”
“是,夫人!哎夫人,好没备马呢!你等等我们啊!”
芸浅喊着,仪夏早已飞似的没了影子!
回头见李玟还坐在那儿,不禁促狭的一笑,揶揄道:“李玟哥哥,您这“风月’二字……学得可有何心得啊?芸浅不才,未免以后不懂风月,没了情趣,真真该同哥哥探讨一番才好呢!”
李玟黑了黑脸,阴沉沉的看着芸浅:“那倒还真是应该,好生探讨一番啊!”
那“好生”二字咬得很重,右手不经一般动了一动,芸浅立马变了脸色,转身飞也似的跑了!
心下大大的松了口气:夫人啊夫人,都怪你!害得芸浅胆子也变得大了,居然老虎头上拔毛,差点儿成了李玟的毒人!
“倾下庄”外,依旧是毒瘴、玄法奇阵林立。
只是那林子外有九道新设的奇阵,阵已然有八道被催损的七零八落的,那些个布阵的石木林虫,或碎成末子,或大卸八块,真是惨象不迭!
“啧啧啧,臭男人,你还真是心狠手辣啊!把老娘的倾下庄弄得跟屠宰场一般恶心!”
仪夏连连咂舌,小心翼翼的避开那些个恶心的东西,绕到林子里。
站定脚步,含了几分莫名的微笑,往外望去。
那是薛家最最得意的九连环阵,如今只单单剩下最后一个“璇玑阵”,最难,却也最不致命的……
一晃五年,时间快得果然应了那句“白驹过隙”的词儿!
那****强行为他哺了“菩提莲花”,救了他的性命,却也准备了离开……
那日北风还很惨烈,她便是一身素白的衣衫,踏着那个腊月隆冬的最后一场雪,缓缓的,缓缓的走到桃城的“观星楼”下。
那是为曾经的国师,现如今的“云隐闲人”陆子祁而建,高百尺,甚是巍峨壮观!
那日雪夜空明,天空漫无边际的无数雪花絮,源源不断的飘落,粘在她的青丝发间,如玉的肌肤早已冻得失去了只觉。
她笑:她果然还是最不适合素色,似乎每一次她穿着素衣,都会有不幸的事儿发生一般,就如同她的使命……祸水……
提步,她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缓缓的登上观星台,那人就站在那儿,负手而立,朗朗如白杨树般挺拔的身姿,白衣胜雪,果然不负天外谪仙般的人物!
只是那一头如泼墨般的青丝,不知何时变得也同那身衣服般,洁白如雪,好似无数的银丝飘荡天际间,逍遥肆意,却又添了几分高处不胜寒的落寞……
回头,那一双淡漠出尘的眸子似若初见,却不知几时起,染上了红尘间的色彩,淡淡的,是无边无际的悲鸣,却又是……为了什么悲鸣?
还是一桌两个石墩,桌上紫砂壶、梅雪茶,青瓷杯。
一切都好似回到那夜,她拿了那只笛子,他拜了她为主人,道:“今晚要真正成为你的人,自然不敢隐瞒真容。”
只是,物是人非……
她苦笑着饮下那杯含着腊梅特有素雅香味的雪茶,唇齿之间,带了凉意,带了苦涩,却又都化作唇齿间的暗香萦绕。
不似当初那夜,只觉得……一切都在手里,那般的傲视苍穹,独自为大……
这茶中玄机,还当真万千啊。
“倒真的知道,为何当初“帝王十顾’,你皆以“碧逍遥’为拒,原来这茶,比任何良药,都有效的多。”
她浅笑,目光落在杯子里,那些琥珀色的茶汁,轻轻回旋,晃动了几丝茶叶起起伏伏。
抬眸,她盯着他的眼睛:“只是这“尽得天下’,真不是什么好喝的茶,偏偏又让人欲罢不能,当真作孽!”
陆子祁端起面前的杯子,浅酌一口,淡淡道:“你还是这样,喜欢盯着我的眼睛看。”
“因为你曾说过。”
她莞尔,端起手中的茶:“这天下人,可以通过极高的易容术,遮掩一切,只有眼睛,不会骗人。”
顿了顿,她道:“子祁,你可曾后悔?”
银发男子喟叹一声,仰头,望着无边无际墨蓝的天空,似喃喃般:“天命的轨迹,已然走到了一个新的起点,你本该走出这个新轨迹,偏生要掺和进来,纵然我后悔了,也只能……替你受十年天劫,白发无情,孤独终老……只是这次……”
他对上女子宁静无垢的杏眸,一笑高洁赛白雪:“这次,子祁不悔!”
这次,陆子祁,绝对不后悔……
她怔了怔,手里的杯子没有握稳,晃动了一下,溅出几滴茶水来。
他很自然的替她取过杯子,自袖中取出一方洁白的帕子,拭去那溅了茶水的衣袖……
“你……你不问问我的意思吗?”
声音似不是自己的一般不确定,仪夏喃喃的问。
陆子祁笑了,浮云般的眸子里染上无数轻轻点点的光泽,叹息一声,修长白皙的食指按在仪夏的心口。
“你的心,已经告诉你了,这就是你最想的答案……”
“我的心……”
她茫然的重复:“那如果,我不愿遵从……这颗心,是不是……便可以,永远的离开了?”
陆子祁莞尔,手中方才替仪夏拭茶渍的洁白帕子,已然染上茶色。
他将那方帕子递过去。
“仪夏,这帕子本是素白的,是我最喜欢的一方帕子。现在它沾上了茶渍,不再是当初的干净洁白,你道这帕子再也使不得了,便要丢弃。”
男子莞尔:“可是……你可曾想过,是我逼着它去做了一件,让我要丢弃它的事儿,而不是,它自己要做的……它一点儿也不想做,一点儿也不想……”
仪夏痴痴的望着那方帕子,笋根般纤细白嫩的指触到那帕子,握住,紧紧的握在手心……
男子已然起身,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如云淡风轻般,却掩不住一分心意。
“其实,你还是穿着素衣,最美丽……”
女子的手震住,猛然抬头望向那抹早已融入无边黑暗的白衣……泪珠子晶莹的跌下一滴,女子却笑了,笑得很是美丽、娇柔,一如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儿……
“陆子祁,谢谢你。”
低低一声儿,不管男子早已听不见。
谢谢你,教会仪夏这么多,或许这就是天命。
天命有言,我不平此劫,永生永世,孤独终老……
可是,我得到的,原来竟是比失去的,多了多少啊……
那个冬天的大雪下了整整三天三夜,陆子祁彻底的消失在紫湘历史的尘埃中,仪夏或许还会卷入新的轨迹,但那又如何?
她微笑,握紧手心的帕子,不是还有个人人说,她穿着素衣,很好看……很好看吗……
“那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