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幻瞳,伟大的祭神纳图安的子嗣,继承优良血统的我从出生就凌驾于万众祭司上的存在,流彩的瞳仁是家族的伟大象征。
风像是找错了追捧的对象,鼓弄上那些经不起雕琢的年岁。
曾几何时,我以为自己会这样遗憾的死去,从他深不可测的笑里也能放肆地哭泣一把。
那些执念,那些羞赧和踌躇,终于不用再向兵荒马乱的世界乞求怜悯和宽恕。
他的嘴角挂着放肆的笑。而持续消耗的状态已经向透支的身体发出警告,我想我也该放弃抵抗了。突然,他的笑声像是跌入了低谷,切肤地感觉到,在我身后出现了同样灵力强大的生命。他叫他库克,他叫他吕。
然后我鉴证了场真正力量上的对决,尽管早过了耀武扬威的年纪,可内心还是羡慕。
之后不知不觉陷入了昏迷。
醒来时候,他坐在一堆篝火旁,夜幕低垂着在他瞳孔里驰骋,旧时光一晃就过去了。
“醒了?”他的声音慈祥并且亲切。
很艰难才坐起来,诧异地望着火苗在他脸上忽明忽暗的跃动。
“为什么要救我?”
他似乎没有听到,只往篝火里添了几小块枯木,蒸腾着热气噼里啪啦地响。
“为什么要救我?”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重复道。
“我叫库克。”
“什么!?”
他突然说,黑夜里突兀起来的苍老声音。
“我叫库克。亡灵史上最强大的三大将领之一。”他对我完全不理会,自顾自地说:“很小的时候,我就问把我一手带大的姥姥,为什么别的孩子有父亲、母亲和家族中的其他亲人,我却只有姥姥?这个问题因为一直没有答案,以至于贯穿我热泪盈眶的整个青春年少。”
我开始好奇地看着他,伤口渐渐觉得没那么疼了。
“成年后,我始终觉得这像一根扎在心里的倒刺,在进退两难的深夜隐隐作痛。有时候甚至希望姥姥能胡乱编个理由,敷衍也好,搪塞也罢,至少心里能好过些。”
“姥姥又一次问到我关于活着的价值。从小时候开始记不得问了多少遍,直到有一天,我回答出了姥姥等待多年的答案,她终于愿意告诉我那段尖锐的往事。”
月光慢慢变短,星星永远不配当主角。
他呼了口气,随手抓了几块碎石丢到火里接续道。“我的家族,曾经是亡灵氏族里为数不多的名门望族,以灵力纯净名声在外。后来因为一些肮脏的勾当,家族被抓到了把柄,并且要挟全减另一个强盛的家族才能保存名声,慕虚荣的家族从来是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
姥姥说那是一个风高云薄的夜晚,家族中所有人都葬送在那一夜,包括我的父母。那年我还是襁褓中的婴孩。
月色下流满了白净血液,或者应该更加狗血更加糜烂的展示在路人面前,换来他们路径时的一声尖叫,一副眼神,都是能慰藉天灵的事儿了。
姥姥告诉我,神经衰弱的时代造就了大群黯淡眼神的人群。他们漠视,他们事不关己,他们轻轻地走,正如他们轻轻地来。
“年轻的孩子,你叫幻瞳?是吧?”他深深吸了口气问。
我望着月光在他苍白的双鬓下投下的阴影,冷静想他到底为什么要救我。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并出于让我放宽心情的说。
“别担心,年轻的孩子。救你可能只是我单纯地一时兴起而已。”
越来越看不懂他的想法,同他竭力想要向我表诉的内容。
“我想你该认得我这双眼睛。”我说。
他点头。
“所以,我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面对你。”
然后他看向我的眼神里有了一种迥然不同的荒凉。
沉默在接下来持续了很长。
“我想知道.”我突然开口。“关于‘活着的价值’你那时是如何回答的。”
他并没有理会我,反倒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低着头烘烤双手。
耳畔只有风厚厚的声音。
几乎彻夜失眠让我有幸花整晚时间去冥想,思考那些在不知天高地厚的年岁里不会触及的感激涕淋。
害怕着有那么一天,没人再想得起你,因为你并没有给这个丰盛的世界带来过太多的什么。曾经的生命与未来变得毫无瓜葛,活着的价值同枯枝烂木没什么两样,即使你所谓饱满的生命,却没能在没有你的未来影响到他人,这是否该值得遗憾,甚至懊恼、不甘。
生命本身并不慷慨。
我仿佛总能听到时光如同冰锥一样断裂的吝啬声音。
然而,生命的最初动机就这样被拉扯成黑暗的光团。
夜幕渐渐淡下,浓浓的倦意才澎湃地汹涌而来。
连续几天的大风。他在那天早晨就离开了,我问了他这里是哪里,他回答说——“失落的守望”。
原来,我还在这片天地。
他说我不需要担心,吕不会到这儿来的,劝我在这么休息段日子,毕竟伤口需要愈合,而过程需要时间。
“摩卡,你还好吧。”朝向垂死的暮色。
当我站到这儿的一处贯穿云层的山峦上俯望时,银月堡神秘而晦暗的呼声突兀般的在庞大的黑夜里游荡。
从高处里去是如此的美,让它看上去似乎有什么意义似的。
已经什么都不用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