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铜色的世界被一束一束笔直的光线洗得更加静谧。这里没有风,只是钟铜色的孤云在落满光线的地面上慢慢爬起来,投向更远的地方。
她从袖口里拿出一条白色的丝巾系到我颈上,洛曦的则是黄色的。她说这叫“哈达”,是水仙花故乡里象征美好的飘带。
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只是想让我了解更多的事情,剩下的需要我自己理解。
轰隆隆的声音从无数钟塔群里由远及近传出,接着无数细小的冰状颗粒弯曲了所有的光,在我即将失去焦距的瞳孔里把持了黑暗。
胸腔剧烈的起伏,呕出喉咙里模糊而又黏稠的血块,意识在变得像空旷的山谷之前她贴在我耳旁说:“如果你有两块面包,你要用其中的一块去换一朵水仙花。”
说完,她伸出手,轻轻的按在我脸上,脚下显出一滩笔直的漆黑水域,就这样陷了下去。
陷入深沉的黑暗,过程中并不是没有光明的时候。幽蓝色的一团冷光将我置身在一片红色海域的漩涡中心,而远处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黑色岛屿和褐色礁石让人充满了幻想。
直到好像有人在叫我,摩卡!醒醒!醒醒摩卡!是谁?谁在叫我?是谁在叫我?.
“摩卡!醒醒!摩卡!快醒醒!.”
眼皮简直重得睁不开。
“幻瞳?”我使劲甩了甩昏沉的脑袋,“你怎么会在这儿?我又是在哪儿?”
“摩卡,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那么多了!”流彩色的瞳仁像是刚刚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的一样,砸有一个噩梦般的缺口。“你已经昏迷了九个昼夜了!”
“什么?!”胸腔里缓缓蒸出一口气。
“摩卡!你已经被推举成为了盟军的统帅!我们现在正面临着危险!”年轻的祭司脖颈上有一道显眼的伤口,像是被什么腐蚀过的。
“盟军?统帅?你到底在说什么?!”
“摩卡!我没想到你居然也认识莫皇。我们已经一致选你当盟军的统帅!作为骷髅氏族和麦城的联合盟军!”
“莫皇?!你是说莫皇?!”
“是的!他现在很危险!”泪水在他苍白的脸颊上四处游走。
我从未敢试着想过自己能率领这样一支强壮的部队站在高高的山峦上俯视下界,年轻勇敢的骷髅圣士——莫皇挥舞着他硕大的诅咒火炬漫天燃放剧烈的红,浓烟四起的沙丘平原瞬时成了惨叫不断的烈狱,可这一切并不完全由莫皇造成,更多的是来自涣散眼神的紫甲士兵,他们几乎不要命的攻势让莫皇好不容易打开的缺口又被瞬间填补。
年轻的祭司幻瞳告诉我:莫皇已经被困在这阵中两天一夜了。
倒下的尸体越来越多,并肩作战的同伴越来越少,体力也在一点一点的消耗。年轻的圣士动作也渐渐不再那么灵活,或者该说有些迟钝了,接连挨了几刀划开了右肩和腹部的盔甲。
鼻腔里满是辛辣的味道。震天的战鼓在我的示意下雷一般的响起,像极了人界总喜欢喊的空洞口号,但两者还是有本质的差别,最起码前者不会雷声大雨点小。
即使年轻的祭司内心比谁都要渴望出兵援救,理智却让他不厌其烦一遍遍地告知我:“要以大局为重!要以大局为重!”毕竟对面山脉对峙的是号称“不死生灵”的元素大军。
我是个固执的孩子,一直都是。
月光开出的花瓣从来都是过分美丽的。
宽大的铁皮靴子踩在木质地板上发不出尖锐的声音,灰白长袍整齐的叠放在椅子上,横梁上悬挂有一只辨不出生前模样的野兽头骨。风像失控一样掠过身体,拍打干净了梁上的灰。
“摩卡,请您以后千万别再这样。”年轻的骷髅圣士从外头走进来说,“身为盟军的统帅您已经有了不可推卸的责任!您必须要为士兵们考虑!更要为大局着想!”
幻瞳将一口气分好成几段缓缓挤压出胸腔,从身后将手按在莫皇肩上,要他别再说了。
突然,梁上悬挂的头骨掉了下来砸在木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背着身子站起来,开始将这套刚穿上的藏青色铠甲脱下,一件一件的。幻瞳永远笑容极少,莫皇说话也不多,一时间又很安静,只有些许脱下时金属间的碰撞声。幻瞳说这套铠甲做工很精细,在骷髅氏族中更是难得,而作为盟军首领我该把它穿上。用手将它稍微熨了下,闲散的月光跑到上头看起来真的很美,双手捧着它径直走到年轻的圣士面前。
“拿着。”我说。
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我不是盟军的首领吗?”我说。是一种很慢的语速,并且绝非铿锵有力,反而是很淡的那种。
他侧过脸,用眼角的余光望了眼幻瞳,伸手接过我递着的藏青铠甲。